T的安慰（三十七）

（七十三）

真童走進來的時候，雖然還是那麽安靜，可我認為他與平常不一樣，事實也是如此。

「我不唸經了。」

「還俗？」我好奇地看着他認真的臉。

「不是。我還是和尚。但我不唸經了。」

「煩了？」

「只是不唸經。也不是煩了。」真童如此說，「唸經又不一定是和尚。和尚也不一定唸經。」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T倒是從書本上拔出眼睛，看了我們兩個一眼，然後嘟囔了兩句，又繼續看自己的書。

她缺乏好奇心。

我也算不得有太多好奇心，但真童鄭重跑來告訴我們，一定是有其他事要拜託我們吧。

「我打算參加唱歌比賽。」

我問T：「真童唱歌很好？」

真童不等T擡頭，就說：「不是因為這個。我對唱歌，也沒有什麽執念。」

「那你是怎麽？」

「每個人都有要完成的心願嘛。」真童倒沒什麽不好意思，這樣說了一句，就拜託我們幫他報名，畢竟他年紀太小，還不能自己去。

我只好答應下來，T則一聲不吭。

第二天，我就找到真童給我的地址，那是一間雜貨鋪，畢竟這只是一場社區唱歌比賽，沒有太多官方參與。

老闆兼職報名登記，但真正執筆記録的，是他的孫女，一個比真童大上兩歲的女孩，長着一雙大眼睛，格外明亮。

「是這兩個字嗎？姐姐。」她問。

「是的。」我說，「真實的真，兒童的童。」

她趴在小方桌上，工工整整地寫着真童的名字，然後還給了我一張回執，上面告知了比賽的時間、賽制，還有彩排的時間。

「一定要提前拿來伴奏帶，或者告訴我們要唱哪首歌。」小姑娘認真叮囑我。

我對她很有好感，感謝她的善意，然後帶着那張回執走了。

（七十四）

真童的歌聲算不得難聽，甚至可以誇讚一下他聲音的響亮，但就是沒有一種唱歌的感覺，越聽越像是在唸經。

「找個老師，臨時抱佛腳一下。」說到這句話，T自己都笑了，確實是要抱佛腳，真童家裏就有。

真童並不同意，他只是一遍遍練習，唱完就好。

我倒是有興趣聽下去，但總是聽着伴奏帶，卻讓人實在堅持不下去了。

我喜歡人聲，但不喜歡這種重複。真童的歌，可以讓我聽到他一遍遍的不同，但那反復重複，不斷更換節點的伴奏帶，卻從來沒有任何不同。

我說：「真童，下週去彩排，我再陪你去吧。」

「好的。」

「那我就先出去溜達一下了。」

T看我拿着外套就走，不僅用手指點點我，知道我心裏到底在想什麽。

我也對她笑了。

「您和我都是瘋子，何必硬不承認？」T說。

「誰說的？」

「布爾加科夫。大師和瑪格麗特。一本我沒看過的書。」

真童繼續練習他的歌，我搖搖頭，關門而去。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