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的安慰（二）

（三）

T喜歡讀過去的老書，而且標新立異。

她的老書從來都是名實一致，除了時間，還有灰塵。

而她又不喜歡在自己的小窩里讀，最喜歡跑到我家裏來，為了滿足她這個嗜好，我不得不給她一把備用鑰匙。

「只能一個人來。」我叮囑她。

「女王不喜歡烏鴉。」

我見怪不怪地問：「這是誰說的。」

「我，」她收起鑰匙到一個手工紙質錢包，說：「當然，一百多年前，里顿·斯屈奇也說過。」

「你沒記錯吧？」

「唯一宗教態度是視之為生命的主要部分；抱著了解與情感，將之當作不可違反的生命條件。」T離開前如此說。

「誰說的？」我看着她的背影喊道。

T擺擺手，似乎是說：「也許托馬斯·曼，也許我記錯了。」

我想：她這是記仇了嗎？果然是不隔夜的做法。

（四）

從此，她就喜歡趁我不在，出沒於我的小屋。

我發現不了她改變了任何東西，但能感覺到一種陌生的氣味。

有一天，我看《西遊記》，裏面一個小妖說：有人味兒，有人味兒。

於是我明白了。原來那只是一種人味兒。

T只是給我留字條，上面是她不那麽工整，也算不得漂亮的字跡，橫平竪直，大大咧咧，和她那種神秘的生活態度真是不符。

這天，她又約我去喝咖啡。

我並不想去。但還是去了，因為那天是一個節日，我不喜歡節日的時候一個人呆着。

但她遲到了。

坐在門口常坐的座位上，我先替她點了東西，讓老闆等她來了再上。

此時店內店外都是花花緑緑的節日裝飾，還有一些人忙來忙去，為了晚上的慶典做準備。這當然是小鎮很重要的事情，每一年都讓我很不好受。

一隊人哄哄鬧鬧地從門前路過，透過落地窗，我能看到每一張笑臉，但最讓我有共鳴的，反而是拖在最後，一臉不情願的小子。

他打扮成一個招財童子模樣，我也說不好，反正身上裝飾得金碧輝煌，到處都是金錢的符號。尤其是一張臉抹得紅紅緑緑，簡直是一張老式年畫。所以我很理解他心中到底想什麽，更何況他的表情早已將所有的不滿、埋怨、認命和無可奈何都講了出來。

「可憐的人兒，我同情你，但卻沒法幫你啊。」我心裏這樣想。

T姍姍來遲。

我真希望她早點坐到對面，然後用她的態度，將我所有的無謂煩惱打破。

獨一無二的她，讓我的咖啡冷掉了，但我不肯喝第二杯。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