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lm
silm

喜愛讀書,喜愛詩,更喜歡哪個? [大家不用困惑,我關注和拍手都是很隨性的,不用一定回拍,也不用一定回關。因為我是把追蹤作為一個個人閲讀器,不定期梳理,隨着自己的關注變化,關注再取關,取關又關注。所以不要困擾,都好,都好,大家一切都好。^_^]

石川啄木無需在意

一个想創作的人,最後窮死,實在是理所當然的事。

反而是通過創作賺了大錢,才是一件讓人嘖嘖稱奇的怪事情。

看完石川啄木的一生,又一次端詳這個人的照片,實在無話可說。無論這是一個多麽被人稱讚的天才,大概是沒人真想做他現實中的朋友。我不是說他沒有朋友,恰恰相反,你很難想象,這樣一個人,竟然會有很多不離不棄,看起來就很傻的人,來照顧他、遷就他、呵護他。

但他終究是不得志的死去了。

在臨死前,他仍然還不清自己一筆筆借來的外債。

有的人是飢寒而死,他卻是在憂慮中不斷放浪自己而亡,無論多麽需要錢,可借來了錢,卻很快大手大腳地花掉,而且還是總花在一些看起來毫無意義的事情上。

不過,也許並非如此。

他在花街妓館的流連,似乎中了魔咒,又好像能依靠這樣的片刻歡愉,得到一種解脫。

在自己的短歌裏,石川啄木這樣說:「握著她溫暖的手,聞到她濃烈的髮香,此時的我光握著手已不能滿足了,進而想要擁抱她柔軟溫暖又白皙的肉體。可是此時心里卻在計算那錢包里的賬目,想著現在要怎么樣,要跟誰來借錢?」

在貧窮的追逐下,他總是一邊通過「借錢」來逃跑,一邊靠浪費式地花錢消減內心的壓抑。能夠學會怎樣控制自己,總是一個窮人最大的難題。某位美國女作者的非虛構作品,曾經專門寫過底層民眾的生活,她發現,他們一直疲於奔命,最終讓自己陷入流沙般的處境,真正的大問題,除了生活本身之外,也有自己時而放縱花錢的原因。

如果你沒有這種可悲的處境,實在要恭喜你。但我想,起碼每個人都曾有過,明明馬上就要到點完成的任務,卻偏偏像沒事人一樣,要熬夜打電動的夜晚。

「拖延症?」你大概能想起這個很熟悉的名詞兒。

是的。就是它。

我深切懷疑,石川啄木恰恰陷入了這樣的陷阱。

正如某人所說:「拖延癥表明,你生活中的任何一項計劃,都不是你真正想要實現的目標」。

他在東京漂着的歲月,幾乎所有的工作都不是它真心要完成的事情。他有夢想,但並不確切。他自信自己有才華,卻又總會在現實中陷入懷疑的陰雲之中。事實上,這也是每個作者都會感到的危機。我不知道有多少作家是在退稿信的打擊下,徹底結束自己的創作生涯,但就憑有的人能夠通過蒐集退稿信,編成一本書,大概就可以明白這件事實在是和颳風下雨般,是創作界的常事。

而這本書,還是僅僅收集到成功作者的退稿信。

當後世人一次次開始讀石川啄木在這種情境下所寫的詩,實在是沒有什麽,必須感動的地步。他只是真實地記録了自己的心情,同時又在我們這個時代,留下一層層不斷擴展又回應的漣漪罷了。

有些詩是沒辦法去分析什麽結構、用詞和中心大意的,你讀到了,又感受到了,也就是這首詩的本質。除此之外,別無其他。

創作本身來說,只是一種勞動,而一種勞動能夠換來其等價的報酬,首先取決于這項勞動所帶來的變化。農民從來不會擔心自己春種秋收的收穫,換不來錢,唯一擔心的只是這東西能換多少錢。一個馬桶工,也不會擔心自己的技能不值錢,他只是想,這個龐大的城市裏,今天會不會有人因為馬桶堵了而焦急萬分。但一個作家,時時刻刻都要擔心,自己所寫的東西,能不能換來錢。

因此,勞倫斯.卜洛克在自己的小說學堂中,就非常坦誠地告訴你,小說寫出來就要賣出去,賣不出去的,實在算不上創作。當然,你若是只是想給自己家人看看,獲得一些同情下的讚美,那就另說。

當然,作為一個聰明而成功的通俗小說作家,他明白不要輕易得罪讀者的道理,所以他也會安慰你:「暫時賣不出去的故事叫做投資」。

確實,在一個作家完成第一筆交易之前,總是缺乏自信。他很容易就陷入一種自我貶低的循環之中,當然,這很難被後世的讀者所理解。就像真正惋惜Vincent Willem van Gogh的往往是少數,對那些後世拍賣而得的天價數字,才真正讓他們感到激動。畫家呢?割掉自己耳朵的瘋子?不被理解的天才?

說實話。這沒什麽可笑的。我們可能在自己熟悉的領域,有着更深刻的看法,但對於我們根本不清楚的那一行當,恐怕也免不了這樣的驚奇。

這才有人信誓旦旦地說,不要相信成功後說出的任何一個建議,因為沒人會真正講清楚全部內容,也不可能講清楚所有內容。

一個石川啄木的現代讀者,會去了解一下他短短的一生嗎?或者說,會在自己的陶醉中,想起作者自己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又曾經面臨怎樣的焦慮嗎?

看到珍珠的人,不會明白,也不想追究,那個孕育珍珠的蚌最終的結局。

一個月只要有三十塊錢,
在鄉下就可以安樂的過日子——
忽然這樣的想。
笑著說什么事都是錢,錢,
過了一會兒
忽然又起了不平的念頭。
為什么會這樣的軟弱,
屢次申斥著怯懦的心,
出門借錢去。

所以,創作的處境,並不會因為時代的變化而變化。畢竟要賺錢,就是要從別人口袋里掏出一個個銅板。創作不是一種高尚到別人非要來施捨的事業。也沒有哪個人希望靠同情來生活。就連小偷都認為,自己是憑着本事來賺錢,而非是用道德來交換。

但石川還是免不了借錢,更少不了一番如同流水而過的花費。

所以,版權這回事,是一件好事情。起碼對於一個無法持續寫出換錢作品的人來說,是一件好事。但另一個讓人感到悲哀的事情是,到了可以憑藉版權換錢的時候,一個作者很可能已經不缺錢了。就像Vincent Willem van Gogh如今最開心的事情,恐怕也不是一個大腹便便的富翁,珍而重之地建個地下室,牢固封鎖,小心收藏自己的一幅畫。作者呢?也差不多,對於一個早已不用吃喝和生理需要的靈魂來說,他更希望看到的,恐怕反而是無需版權,只要有人繼續看,繼續想起:

原來這個世界,還有這樣一個失敗的,卻還留下值得一讀文字的人。

這算是一個作家嗎?

誰在乎?








CC BY-NC-ND 2.0 版权声明

喜欢我的文章吗?
别忘了给点支持与赞赏,让我知道创作的路上有你陪伴。

加载中…

发布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