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手前傳

（一）

哭聲淒厲。

你無法想象在這樣一個夜晚，你能看到平時沉默溫和的人，如此放聲痛哭。

她邊哭邊說：我要殺了他。

是誰？

但無論怎樣追問，她也沒有回答，但那哭聲讓人心裏揪着。

「這有一張紙條，你可以打這個電話試試。」

她沒有搭理，依然哭泣。

那一天是畢業前最後一晚，到處都是狂歡的人，宿舍裏空蕩蕩，又燭火閃爍。

（二）

生活中有很多職業。

有一本江湖奇書，叫作《江湖叢談》，當年是在報紙上連載的，筆名雲遊客的人所寫，如今人們都已知道，這人便是評書藝人連闊如。

書裏提及風、馬、雁、雀四大門，金、皮、彩、掛、評、團、調、柳八小門，又有騙術門和窮家門不在其內。

可這所謂門派無非是謀生餬口的法子，由此而師徒相授，漸漸有了組織，便成了一種有規矩有道理的派別。

如果真論起來，只能說，有多少謀生技法，便有多少江湖門派。

風起雲涌，乍生乍滅，沒有百年長青的門派，也沒有一成不變的謀生路子。

正道走大路，邪道走小路，而大路小路之間便是成千上萬的邪門外路。

這有不一定就是犯罪，但這些人總還是要在當時之法的邊緣遊移，探進去了，就是違法，收回來了，便是江湖。

（三）

借身殺人是自古有之。

而殺人殺多了，自然便會有其運轉規則，又有其等級上下。

紅色殺人，白色治喪。

抽籤行事，殺手不再憤怒，而是化為一種職業。

這世界有沒有真正的殺手？

自然是有的。

你見過沒有？

我猜，大部分是見不到的。

橫行街裏的，往往只是一些混混，色厲內荏，只能欺負老實人，甚至老實人提起了刀，他也是不敢接近的。

所以，悍匪，殺手，這樣的亡命之徒，我們是見不到的。

（四）

按照《江湖叢談》中所講的故事，有天理，也有人心，更有法紀。

沒有什麽空空兒、精精兒、紅綫女的高來高走，事了拂衣去。

有的只是做下欺心事，難免鬼敲門的悲喜劇。

而「機靈空子」的聰明式上當，則更讓人未免深思。

但你真沒在心裏想過，這世界能不能有一部電話，有一個人，隨時都可以委託他，只要你給出自己的靈魂。

有不平事，才有不平人。

殺人是一件很難的事情，而在一個高度組織化的社會，要殺人，還要逃跑，更是難上加難。

所以，刺客的下場，往往都不好。

刺客追求的是成功，而不是個人生死安全。

殺手是不一樣的。

（五）

武俠小說到了今天已經勢微，近乎湮滅。

但俠客的存在，仍然是一種理想。

正如我們不喜歡小流氓，是因為他們太沒有擔當，而一個大流氓，則往往「好狗護四鄰」。所以，人們不喜歡吃窩邊草，只知道欺負老實人的小流氓，但對大流氓則是有所敬意的。

但你沒辦法僅憑一把刀，就成為殺手。

真正殺人的技巧，總是在能合法殺人的地方。

所以，每個國家都會很小心地控制自己的執牌殺手。

但這些殺手為什麽要聽命殺人呢？

這就像世界光明正大地存在僱傭兵一樣，除了道義，也有金錢，更有刺激。

現實中的殺手，往往都有一種辛巴達的宿命，他命中注定，他死不改悔，他無法解脫。

（六）

一位作家曾經寫過一個短篇小說《為什麽都沒有人相信》。

印象深刻。

因為他告訴我們，這世界就像沒有鬼那樣，沒有人會輕功。

但到了結尾，他忽然看到了一個同學，有了輕功一樣在窗外跳來跳去，而那原本說自己是鬼的電話，也又打了過來。

故事的敘述者在結尾堅定地回答鬼來電中的問題：我相信你，从一开始我就相信你。

那麽，你會相信開頭的那個故事，並且認為那張紙條，確實寫着一個聯繫殺手的電話號碼嗎？

（七）

需要帶來可能。

徹底的需要，帶來徹底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