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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愛讀書,喜愛詩,更喜歡哪個? [大家不用困惑,我關注和拍手都是很隨性的,不用一定回拍,也不用一定回關。因為我是把追蹤作為一個個人閲讀器,不定期梳理,隨着自己的關注變化,關注再取關,取關又關注。所以不要困擾,都好,都好,大家一切都好。^_^]

不憂不懼

(一)

司馬牛這位弟子,給我們留下過一些名言,比如:四海之内皆兄弟。

當然,這不是他說的話,而是子夏回答的。

但司馬牛確實很會問問題。

《論語》還記載過這樣一次對話。他向孔子請教何謂「君子」。

君子是孔子所看重的一種優秀人格,他將這個古老的概念,轉化為一種人的標準。

孔子回答司馬牛的問題,說:

「君子不憂不懼 。」

司馬牛像每個學生一樣,當自己還未經歷過這樣的心理磨練,便會對一些回答,仍有疑惑。

司馬牛繼續請教:「不憂不懼,斯謂之君子已乎?」

這樣做,就可以成為君子了嗎?

司馬牛的疑惑,源自于他對孔子平日所教導的「君子」有着很尊敬的看法,而這種「君子」的概念,又與他自己的處境相關聯,不得不讓他追問。

這樣做就可以了嗎?

不憂慮,不懼怕,就能成為老師您所說的君子嗎?

他心中的潛臺詞十分豐富,有很多話,都無法直接說出。

但孔子很理解自己的學生,他體諒到司馬牛心中的焦慮,也明白他再次提問,不是因為他不理解自己第一次的回答,只是需要有一個人來為他安放自己的心。

於是,孔子說:「內省不疚,夫何憂何懼?」

去問問你自己的內心,去看看自己所經歷的過去,那一個個在選擇中掙扎的知己,有沒有為了這些選擇而內疚過呢?放棄親情,放棄金錢,放棄功名利祿和一切浮雲般的外物,你內心會覺得做錯了嗎?你認為自己作過的選擇,會讓你感到羞恥嗎?

請把一切人情世故都暫且放下,只把自己內心所堅持的價值,一一衡量。

你做錯了嗎?你還感到慚愧嗎?你會為了自己站在人少的一面,就覺得自己不對嗎?

這段對話到此結束,記録的人顯然認為,這已經足夠了。

(二)

剛讀《論語》的時候,只是翻過,除了字詞上的難度,更大的困惑可能就在於那些簡短的言語中,所藴含的人生經驗。沒有經歷過類似困惑的人,是無法真正在心中體會到那些文字下,最曲折最深沉的人心。

錢穆先生很看重這本先秦儒家的原典。

他說:「讀論語可分章讀,通一章即有一章之用。遇不懂處暫時跳過,俟讀了一遍再讀第二遍,從前不懂的逐漸可懂。如是反覆讀過十遍八遍以上,一個普通人,應可通其十分之六七。如是也就夠了。」

而他還引用朱子所記之程子的話:

「讀論語,有讀了全然無事者,有讀了後直有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者。」

這正是錢穆先生與其他提供所謂國學必讀書的人之不同處。

他的學生曾經請他簽名,他往往會寫上這樣的話:今人不會讀書。如讀論語,未讀時是此等人,讀了後又只是此等人,便是不曾讀。

這也是程子的話。其中意義便在於,讀書不是只為了多知道一些,更不是說要成為什麽專家,或是向他人炫耀自己讀得有多麽多。

書不是簡單的白紙黑字,而是一個人隔着時空向我們所說的話。

哲人已萎。到了這能以法為守護的時代,我們可以請教的人,固然已不再,但他們所留下的話,卻仍記録在書中。

當春秋時代,戰亂頻仍,內憂外亂,人心惶惶而子弒父、臣弒君……這樣的時代,人們聽說在魯國有一位君子,名為孔丘,如今年老居家,願意教授所有來求教的學子。於是,各國的青年人,只要心中還有一種難解難明的困惑,便總會跋涉很久,來到這樹林,求教于其中。

人生有情,如何不有種種問題。

能有其師,怎能不讓人感到一種依賴。

後來人經常討論,顔淵為何不出仕,而所給出的解釋,也往往都帶着後來人的看法。這就像大乘佛教,總會認為小乘佛教,即使得了羅漢,也不過是個自了漢一樣。那都是原本是思想逐漸成為派別,有了發展,便不得不從後來者的理論中,去解釋開始的原典。

或許顔淵只是喜歡待在家中,或許顔淵只是覺得在孔子身邊,能感到絶大的滿足。自然,也可能如後來學者所言,是有着更精神微妙的抉擇理由。但我更願意將顔淵想象得,如一般人那樣,有着快樂,便也有着憂愁,而這憂愁恐懼,卻又都在孔子這裏得到了消解。

內省不疚。

便不憂不懼。

我想,顔淵的故事在生命之中戛然而止,但顔淵自己必然是得到了最大的安慰。

孔子傷心着自己優秀弟子的逝去。

而後世一代代讀《論語》的人,同樣會為自己不在孔子的時代,得到面對面的問答機會,而感到無盡惋惜與嚮往。

(三)

如今,我聽到一些樂曲,總會感到一種悵惘和迷醉,那是古時候的聲音。曾經從一個人的心裏流淌而出,又被一個個字符所記録,等着被後人發現,然後一切雲開霧散,便是某種愛得到表達。

司馬牛的問題,有着孔子的回答。

你可也有類似的問題呢?

我有。

所以,在生命的一日一日,我時時陷入某種不安,感到困惑,感到恐懼。

但孔子的話,並不能完全安慰我。

當我翻開一本《論語》,仿彿站立在那旁邊,看到、聽到、感到兩個人的對話,就像是那個追記這些對話弟子,仿彿也一樣得到了教訓。

可這終究不能安慰我。

因為這些經驗一次次沖刷我的生命,卻還沒有讓這瓦礫被銷盡,那些原本就該真摯純美的心靈,也就依然暗晦不明。

我知道,這需要時間,也需要如司馬牛的問題那般,問過一次,還要再問。

我們的閲讀,不是一種從此到彼的時間階段,而是一種始終伴隨我們生命的歷程。

如果還感到憂慮,還感到畏懼,那就繼續讀,繼續堅持,繼續告訴自己去向內心追尋:

你可還感到愧悔嗎?

生命之中,到底什麽才是你應該做的事。

既往不咎,來者猶可見。

我們每個人都該如此想自己的過去,然後平靜地面對自己的未來。

記得《悲慘世界》里一位勇敢的人曾經如此說:真正的勇敢是平靜的。

又有多少無比重大的事,是發生在一個人心中,不曾為人所知,卻讓生命得到了平靜。

讓我再聽一次吧。

司馬牛:「什麽是君子呢?」
孔子:「不憂不懼。」
司馬牛:「這樣就真地可以了嗎?為什麽我的內心還是無法平靜下來。」
孔子:「做過的,都不曾有任何壞心眼,也沒有背後使壞,更不會故意去謀取什麽不該有的利益,坦坦蕩蕩,清清白白,這樣就足夠了。做到了這些,便可以對人不疚,對己不愧,人生至此,為何還要為那些浮雲驟雨般的是非而感到憂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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