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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愛讀書,喜愛詩,更喜歡哪個? [大家不用困惑,我關注和拍手都是很隨性的,不用一定回拍,也不用一定回關。因為我是把追蹤作為一個個人閲讀器,不定期梳理,隨着自己的關注變化,關注再取關,取關又關注。所以不要困擾,都好,都好,大家一切都好。^_^]

陳皮粽子

(一)

陳皮是橘子的皮,而非什麽稀奇的物件兒,但要有效,非藏過三年五載,不能算是「陳」皮。

比如說,近百年的陳皮,據說稍弄些粉末,便可以止秋咳。可這又在信與不信之間,因為這種百年的陳皮,並不是可以隨意遇到的。自然也就如那些玄乎其玄的藥材,知道是起死回生,但故事和現實依然有差距的。

但這份藥材背後給人的信念,卻是一定的。那就是人們對於時間沉澱下來的事,往往有一種天然的信任。譬如電視劇里,編劇一提到那些訪查的機緣,總要給出一個面黑黑,臉皴皴,彎腰駝背,花白頭髮之人,來讓人信服:這確是一個足以承擔大任的綫索人。

其背後往往來自人的直覺,此直覺又化為邏輯,也就成了一種文化上的固執。

守着鄉土的人,會有這樣固執,因為固執原本來自於實用。流浪的人則不得不隨機應變,因為他所擁有的,更加寬廣,於是也就越發難以確定。跟隨流浪漢逃走的,是不是可以幸福很難說。但漂泊本身就讓生活變成一齣戲,有了開始,但再也看不見終結。

人心思安,所以才要不二宿。

這是出家的起因,也是出家的難處。

(二)

吃任何東西,往往越是要賣得貴,也就越偏離其原始口味。

就拿這端午節必吃的粽子來說。原本只是一種用箬葉裹起蒸製的糯米小吃,紅棗蜜豆,五香肥肉,甜咸均是美味。但要拿來賣大價錢,便不得不添上各種撐得起的材料,什麽火腿鮑魚……種種名貴大餐,也滿滿登登塞在糯米裏面,乃至要加上金粉金箔,才算對得起自己號稱的「霸王」「至尊」。這就和那種要創紀録的大鍋煮制一般,噱頭多餘實際,看着是好,但吃到嘴裏,卻遠不如小市鎮每日都賣的家常粽子。

北方最好的是純糯米,加上一粒紅棗,或是一點豆沙,甜味有,但不會齁甜。糯米捆扎細密嚴實,蒸好剝開,光亮晶瑩,有一種冰糖般的光澤。

南方則要吃肉粽,帶肥帶瘦,若要照顧現代人的健康看法,也不應全用瘦肉。否則肉是肉,米是米,吃起來全不搭界,那就不是一種食物了。非要用偏肥的肉,加上些許緑豆,等到慢火蒸製的時候,這三者就彼此融合,油香卻不會太膩。只是喜甜食的人,往往還願意蘸糖,但對於喜咸味兒的人來說,則不能接受這等美食啦。

但不論哪種口味,其美其善,一定是在日常。惟其日常,便不會有錯配之感受。好比睡慣硬炕的人,便很難習慣軟床,吃了一輩子煎魚味增湯,也別想用咖啡麵包,就改變這種早餐的偏好。賺大錢的人,吃飯鋪張浪費,那是暴發之後,還需要時間來平復受窮苦的心,而非是這種大事浪費,對得起人的腸胃。非要等到三代後,這富才有了貴的氣質,鐘鳴鼎食,食不厭精,不再因為「價格」「面子」而吃,一點點更看重起養生保健。

身邊也少了幫忙,而多了幫閒。狗腿子也成了清客,飛來飛去,而不是呼來喝去了。

(三)

聽音樂的往往分為音樂發燒友和音響發燒友。

前者又可以劃分開,求之不得推而求其次的音樂發燒友和音樂發燒友。

後者,卻只是一種,別無二號。

讀書的論壇,最容易看見有人問:這書怎麽樣?

問題簡單,但很難看到回復。只因為讀書多的人,往往明白這道題,是送命題,而非是送分。

倒是有促狹的人,會說:你問問題的時間,也夠你看個三五千字了。

確實如此。看書、聽音樂,所要尋求的感動,不在於旁觀,非要自己親身看看聽聽,才有了自己的認知。沒聽過現場音樂會,或是歌星的真人演唱,又如何判斷唱片所録製的,音箱所播放的,有着「高保真」呢。

這就像過盡千帆皆不是,必是心中已有那麽一隻小舟,長短闊狹,顔色深淺,都藏在心裏,才能「眾里尋他千百度」,然後驀然回首,去遇見闌珊處的佳人。

所以,追求音響設備的極致,乃至猶如笑話一樣,要追究電站是火電、核電,還是水電,都來自於我們自己心中的判斷而已。好像有人說,百事可樂和可口可樂,真有區別嗎?有的,但你能分辨出來嗎?能的,那麽這種分辨的意義能夠改變你最直接的快樂嗎?

這個答案見仁見智,并沒有什麽一定之規了。

就像講究人一定要喝扁擔上的前面一桶水。這不是用邏輯和科學,就能說服的。而且,為什麽要說服呢?各取所好,各求隨意,人生到了這樣的彼此相知,可能才算得是一種寬闊。

(四)

張愛玲筆下的乘火車去杭州,顯得笨拙、窘迫而又難過。但就在這樣一種無可奈何之際,作為一個作者的細緻觀察和深刻體會,卻一點也沒減弱。好像剛洗過澡,皮膚上還有水的濕氣,卻不得不馬上穿上內衣,於是扭結纏裹在腿上身上的衣物,就好像是無法理順,卻又不得不擰着勁兒,去使勁穿下去的下水管了。非要經歷幾遭後,才能懂得,在這樣情境下穿衣服,必須先用手打通褲管,或是領子的孔洞,才能讓那滯澀的身體,容易經過這些衣料的糾纏。

所以,張愛玲坦承自己,為何一定要穿得笨笨的厚實,偏要像一個逃難之人呢?

但逃難原本就沒有什麽定義的。正如玄奘走過沙漠,有死亡,有缺水的折磨,有黑暗的恐嚇,有魔鬼一樣的路途——可以狼狽,卻絶不是逃難。而我們在生活中,擠上一輛公車,在四周人的白眼中,不得不半站半靠,一路就這樣尷尬艱難的支撐,好不容易才能隨着人流走出門口。這不是逃難嗎?或者是在人群洶涌的小餐館,不得不一手盤,一手票,高聲吶喊,小心潑灑,然後還是被油污了前襟。這或許也是逃難吧?

人生的不適意,往往都讓我們有一種逃難的想法。

可這逃難,又將逃往何處呢?

(五)

陳皮是可以憑藉時間來獲得價值,實現自我。

粽子也可以在固定的節日,顯赫登場,或者隱藏在哪一處偏僻市鎮,做一日三餐的家常朋友。

聽音樂,要聽自己喜歡的;聽音響,可以挑自己買得起的。生命等不起完美,而我們也不需要完美。感動自己,不需要太多粽子里的名貴佐料,沒有百年陳皮,也要學會忍耐自己的咳嗽,在秋涼時來到。

我寫到這裏,忽然想起,最近的一些想法。

你可知道,寫下來的,不是我全部,未寫下的,卻已是無法忘卻。

有人問,張愛玲不是說要銷毀那些文字嗎?

被問的人也很尷尬,畢竟這又怎麽說呢?埃科也提到過這種事,並且煞有介事地勸告自己的同行,為了身後不被八卦再八卦,生前就要做好準備。比如說,要不會已經發出的信,就不妨在一本早早準備的日記里,寫下這位收信人的壞話:比如說他說了什麽謊,或是虛構一個回信,告訴他,不要再對自己說過的話添油加醋。當然最狠的,還莫過於在不得不寫的信里,添上一筆額外的話:

類似於這種——大概吃壞了肚子,您放的屁有些不言而喻。

這樣,那位收信人,就不得不因為羞恥,而拒絶一些金錢的誘惑了。

做口述稿的,往往都和國家機密一樣,要到什麽什麽時候,才能解密公開。我能怎麽說呢,也許這一切就是如此,我們有了更便捷的公開發表的方式,也就有了更多無法控制的泄密。我們只需知道,陳皮仍是橘子皮,而塞了火腿鮑魚的粽子,也依然逃不開糯米的本質,逃難則無非是一種別樣的觀察,而非是生活本來如此。

說回來,誰又知道誰,到底是個什麽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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