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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愛讀書,喜愛詩,更喜歡哪個? [大家不用困惑,我關注和拍手都是很隨性的,不用一定回拍,也不用一定回關。因為我是把追蹤作為一個個人閲讀器,不定期梳理,隨着自己的關注變化,關注再取關,取關又關注。所以不要困擾,都好,都好,大家一切都好。^_^]

可樂瓶蓋

(一)

我發現,如今人的囉唆和從前人的囉唆并沒有什麽兩樣。張愛玲有姑姑語録,比如說:冬日裏,視睡如歸。好像日本的俳句。《詩經》中的詩,也是如此,沖口而出,不加修飾,便是一種上好的字句。但這不是說,詩就是這樣的,或者像近代小說發芽,有人喜歡強調,生活本身記録下來,就是一本好對話,一篇好故事。

這就像弗洛伊德學說弄得沸沸揚揚,人人皆知,便讓所有人都明白,夢這個東西似乎什麽都有,而性這種東西,大概便算作現代人的原罪。可弗洛伊德後來又說了什麽,修改什麽,因為沒有再「沸沸揚揚」,也就沒有了第二個「弗洛伊德」。正如卓別林創造了流浪漢查理,可他自己去模仿查理,也無法成為評委眼中最像的「卓別林」。一切原創者最值得珍惜的價值,不是他們已經創造出來的驚喜,而是他們自己生命的「創造性」。

很多大奬都有某種都市奇談的「詛咒」,似乎得奬了,就別想繼續寫出什麽好作品一樣。與其說是得奬後的那份炙熱擾亂心緒,改變生活,倒不如說是作者自己的懷疑,讓過去成為一種模範。大家因為某部作品、某種風格喜歡上了他,於是就讓這種風格與作者本人劃了等好號。

但一位真正的好作家,是不該被某部作品所定義的。我很佩服馬爾克斯的進取。這也是當代作家和古代作家不同之處。因為古代的作者從來不用考慮這些,他們一生可能只會有一部作品留下。而當代的作者生命太漫長,創作的道路不會簡單停下,於是在成名之後,如何去發揮自己生命的無數個可能,將是一種艱難的選擇。《百年孤獨》太出名了,而裏面所迸發的才華,也太耀眼。但這之後的馬爾克斯,還是給出了自己的解答。很出色。但這種作品與作品間的名氣不平衡,仍將繼續一陣子。因為名氣的到來,往往不是來自於幾個評論家,或者那些真正的讀者。

浮雲聚集,然後暴雨如注,可倏來倏去,轉眼又是另一種天氣。

公眾的關注,仿彿大潮來去,每一次都不同,但作家若是不能自己有所選擇,就只有被海浪撇在沙灘上,自艾自憐。

這種囉唆,報紙上曾經連篇累牘。但現在報紙消失了,變化了,剩下的也不肯再如此,或是沒有人搭理這種「如此」了。

(二)

那個年代,似乎每個人都願意時髦地將「中國人」掛在嘴邊,仿彿自己和「中國人」並不搭界。那是一個對外介紹的視角,也是一個對內鼓動的視角,更是一種將自己所發現的格格不入,化為某種大眾的宣泄,而成為一種解脫。

張愛玲也寫了挺多,她敏感,也被人稱為世故,後來到了美國,還曾想寫林語堂那樣的文字。她認為自己可以,但時代過去了,所以她并沒有可以。

她還寫過關於蘇青的一篇長文,好好地比較了一下自己和蘇青。這有些像梁羽生寫自己和金庸的「佟碩之」。只是張氏的文字,格外有趣。對,她寫的散文,第一點是有趣。但不是說她總在抓住機會搞笑逗樂,而是說她極為敏感地抓住了專欄文字的吸引力所在。這也是受歡迎的作家的獨有法寶。可以憤怒,可以哀怨,可以深刻,可以執拗……但一定要有從容的底子。

就像名門子弟,即使落魄浪蕩了,也有一種獨有的氣質,不必刻意表現,就可以讓他所承擔的各種工作,帶上一種不同的感覺。這種感覺可以是老舍筆下的破落八旗之滑稽可憐,也可以是唐魯孫、王亭之這樣的食者有道,津津自喜,好壞各半,可氣質本身是改不了的。

吸引人的文字也是如此。它輕鬆從容,不做作,不刻意,風格可以不同,但在最緊張的創作里,也保持了一份輕鬆的空隙,可以讓讀者自由自在,不覺之間就喜歡上了。

(三)

張愛玲的時代,大家都喜歡講演。

那是個街頭時代,記得有一副照片就是魯迅矮矮的個子,卻站在人群包圍的高臺上,講着話。張愛玲自然不會忽略掉,她在講述時裝的時候,便提到魯迅在發言中,還加入了關於女學生紅色圍巾的細節。

這正是講演者的天賦,沒有人肯聽那些陳詞濫調,講演者與陌生的聽眾之間,最重要的就是建立起一條戰綫,我們是彼此齊肩的戰友,而你們不是來聽,而是朋友之間有一種共同要說的,說了出來而已。

可張愛玲的講演,我似乎沒有聽說,但我不是專家,也許就說錯了。不是名人,說錯了也沒關係,更何況人生原本就不可能一點錯不犯。

江淹們的故事,總在人們口中流傳,可真相到底如何,又有多少人,願意花費時間關心呢?

一位學者曾經不無幽默地說過:最尖端的研究,先會變成專家們談論的熱鬧,然後這種熱鬧會沉澱到研究圈子的外圍,之後纔會進入校園成為論文綜述的目標,至於進入教材,進入公眾媒體關注的目標,就更晚了。

不是自己專業的內容,我們所知道的,就總是過時的知識。

當我們總是看到一些標榜什麽健康推薦的文章,你可知道,每個國家都會不斷修改自己的就醫用藥建議嗎?而所謂的健康標準,或是飲食推薦,也總在變化之中。要是有個人保持自己在上個世代聽到的醫生建議,一輩子奉行,那麽到他臨終之時,恐怕就成為一個過着不健康生活方式的範本了。

所以,張愛玲後的時代,大家不再那麽喜歡講演,也不再那麽喜歡講講「中國人」。因為外國人不愛聽,中國人也不愛聽,而林語堂們也早已不再用那麽費心,賽珍珠們也可以更多關注下自己,而不是另一個國度的人。

世界變得更加自我,也變得更加雷同。正如核災難之後,能夠給出文明標記的,大概都可以使用可樂瓶蓋這一象徵。

(四)

瑪雅人是什麽人呢?

我不知道。

但看一部紀録片,似乎從配樂的選擇中,就可以明白編導認為這是一群恐怖的人。

確實。他們喜歡用活人來祭祀,在那些好像蛋糕一樣的祭祀高臺上,挖出血淋淋的心臟,然後就可以得到神靈的賜福。他們也會認為深深的洞穴通往另一個世界,於是這些洞穴,便是恐怖黑暗的地方。那麽,一群陌生人隔上好多年,看到這些遺跡,肯定會不寒而慄,而不是像在金字塔邊那般只有一種新奇。

木乃伊很恐怖,但那是不會攻擊的文化遺存,沒人要把一個陌生人變成包裹嚴實的神。但瑪雅人的文化不同,或者說,我們感到的瑪雅文化,讓我們有一種恐怖。因為我們若是突然出現在瑪雅人的部落,也將成為一個陌生人,很容易化作祭品。

看到殺牛、殺羊,都能讓人有一種噁心和恐懼,更何況是殺和我們一樣的人呢?

從這一點來說,世界變得更加雷同,是一件好事情。

瑪雅人繼續他們國家的存在,到了今天,或許也可以在彼此握手中,用一些肉餡饅頭來祭祀。神靈不再是需要血食的非人,而是那些承載知識和道德的文字。我們可以共同歌頌彼此的祖先,但我們不會再繼續這些血淋淋的生活。

(五)

Dire Straits 是隻樂隊,也是一個人,這取決於你是否知道這個名字。

我們聽什麽,並不重要。

正像過去留下的不同印象,與本人又有什麽關係呢?馬爾克斯懂得什麽拉美魔幻文學?囉唆的人,除了給人以囉唆的印象,又有什麽意義,被人所記住呢?《追憶似水年華》只有一塊小蛋糕,《紅樓夢》只有賈寶玉林黛玉,張愛玲只剩下一場男男女女你死我活,而一張張面孔都變成了畫像,掛在墻壁。

世界就是這樣被記録。

有一天,我們會只剩下一座圖書館,然後在裏面去尋覓過去的時光。

每個人都變作一個名字,和其他幾十個人擠在同一頁。點擊名字上面的超鏈接,我們就能看到一個人的一生。但誰有耐心去尋找,如果你只剩下了一個名字。這不是家譜,而是生命。

瑪雅人除了活人祭祀,同樣還有天文、文字,馴化玉米以及種種文明創造,而且在近代他們還受到過一場沉默的大屠殺。可這一切,如果不是有興趣的話,你會接觸到嗎?聽了這些歷史記録,你又該怎樣去看待瑪雅這一民族呢?

我們此時這樣有了瑪雅的定義,到了人類滅絶後的億萬年,我們所留下的,又會讓那後來的智慧給出什麽評價?配樂的編導,又將如何調配音符,來描繪心靈的顔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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