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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屋町

一位不是詩人的詩人,在細雨中,走過那喧囂的街道。

遠處是山,近處是河,而他的身旁,都是和他一樣的人。沒有悲哀,只有歡鬧,顯得他如此格格不入。

他所回想的往事,與松屋町毫不相關,但在後來寫下的詞內,卻反復說着那陌生的地方,以及不認識的每個人。

我相信,你也不知道我說的是誰。但這有什麽關係呢?因為他不希望被誰踢到自己的名字,而我也不願意,在這個問題上違背他的意志。雖然我不是一個马克斯·布洛德,但也能看出那些文字內,所包藏的熱情。只是熱情越高漲,隱藏起來的時候,也就顯得越發冰冷。

那是一段不算難過的時間。

花雨伴着真正的冷雨,在四月間下起,時斷時續,從不曾遠離。

一個人在這樣的季節,適合待在暖爐旁,或者用睡覺打發時間。但那是心中煩惱,無法安眠的時間。所以,他一個人走遍了那些陌生的街,而這些陌生的街,也接納了這個難過的人。記得博留索夫曾在《日記》里寫過,當這位俄羅斯詩人閲讀《基督山伯爵》的時候,忍不住難過哭泣,而解釋更讓人唏噓:

並不是因為它使我回憶起第一次讀它時的情景,而是純粹出於我對小說主人公命運的同情。當一個人對生活中發生的事變感到無可奈何時,他只能對着小說作徒勞的感傷。

在自己的小屋中坐下,能夠聽見四周的笑語和喝醉時的高聲喊叫,而最讓人感到難過的,則是如此熱鬧,卻依然有一聲兩聲三味綫的音色,在那偶然的間歇裏,穿過一件件屋子,來到他身邊。而這正是夜晚無法睡眠的緣由。

他鄭重說:僅是如此。

但在未來的日子里,他從不肯再接受任何訪問,而只是孤獨地住在一間海邊的屋子里。那與此時完全不同,後來的屋子格外寬廣,足足有十來個人服務於他。一個男管家,一個女管家,他們分別精心照顧男女來賓;還有一名廚師,來自法國,一名副廚師,意大利人,後來意大利人成為唯一的主廚。兩個男僕,三個女僕,還有一個司機。最後則是四個園丁。他們所負責的是佔地四英畝的庭院,還有一小塊菜園和果圃,那裏出產的蔬菜、水果,是招待客人的最佳食物。

但這只是一種未來,即使它如此確定,但也無法改變那個徘徊在松屋町四周的一個人。

在這個時候,他已很困窘,常常在第二天早上,才發現昨天已經畫完所有的錢。他有時候會獨自在家,不再出門,忍受着那些無法忍受的聲響、氣味和沉沉壓在胸口的幻夢。不是一種修煉,而是因為沒錢。

一個老人可以標榜自己的沉穩,但在大多數時候,那只是因為生命到了末期,汽車必須放慢速度,否則油料只會更快耗盡。一個人可以認為自己遠離名利,但也可能只是因為現在沒錢。

只是,在一次次反復起落後,他最終是一個富足的老人,所以他還是有資格說一下。很多時候,有錢非常重要,在生命中所遭遇的那些困苦煩惱,當他有了足夠的錢,一切就已不同。是的,他很喜歡自己晚年的住所,總是不肯離開,甚至還想象過那最後的死亡。他躺在能看到庭院的二樓,那張睡了二十多年的床,讓他格外舒服,交叉雙手,閉上雙眼,一切就像得到了預演。

他說:這樣不錯。我很滿意。

於是陽光一點點爬進,一點點退出,而他的生活,按照自己的時間表,一天天過去。

我們所知道的,在他留下的小說,也在他留下的詩歌,更藏在那些生前不會公開的日記里。而其中一本就是在封面,寫着「松屋町」的三個小字,毛筆寫的,沾着淡墨。而在本子內夾着的,則是從庭院旁的柑橘樹墜落的一片葉子。大概他曾在那無人打擾的樹下,翻看過這往日記下的筆跡吧。

記得陸遊曾經在偏安的南宋國土,期待着一場風捲龍吼的北伐,但在他生命的變化中,只剩下一種心情,讓此時的我,感到交匯貫穿于我們三人的情感:

衣上征塵雜酒痕, 遠游無處不銷魂。 此身合是詩人未? 細雨騎驢入劍門。

但對於一個不是詩人的詩人,我很難找到一部分詞句,來描述他。因為他不是詩人,只是出過詩集。我不是刻薄,而是重複了他自己的話。

他說,像我這樣一個人,卻有一個像是武俠小說的名字。

他說,所有的詩,彷佛給了別人,卻從不是留給自己。

他說,杏花墜落的時候,細雨灑落的時候,我一個人走在松屋町的時候,沒有感覺到什麽寂寞,只有一種難言的感情,擾亂了我的內分泌,從而流下淚。流淚的時候,我並不感到難受。在那看到夕陽消失的生命之中,橋上的我,和橋下的水,仿彿兩部相關,卻又各自倒影在彼此的眼中。我的淚,不是為了自己,也不是為了某個具體的人。但你若要誇讚我,那我只能承認,它只是為了我一個人而落。

做學生的時候,他不算優秀,但卻被任命為一個小小的頭目。那是一段無聊且讓人困擾的日子。他甚至覺得,這早早預示了一些未來將要發生的事。他不得不在生命中,常常與這樣的不期之遇糾纏,當那段時間,又夾雜了一些其他的事,就更是如此。

於是,若能吃飽,他就徘徊在松屋町,看那些畫片、風箏、面具、玩具刀槍、什錦年糕、相撲竹人,還有各種各樣的食物,以及從四處來的人,說着各種方言,乃至外國話。每個人都欣然而來,滿載而歸,看着他們的背影,就像看着他們的臉孔一般。一切都那麽帶着煙火氣,而這種氣息,讓人覺得親切。即使他的口袋空空如也,卻也可以得到一種安慰。正如那段只能吃最簡單的食物的時間,雖然不能吃到口,但偶爾聞到的肉香,仍然在引出口水的同時,也讓人覺得食物似乎多了一些佐味。

他的生命,分成很多段,但在松屋町的那一段,讓人感到最複雜,最難以理解。所以他的詩歌,都來自於此,他不是詩人的詩人名頭,也得名於此。於是時至今日,他的名字可能早已消失在厚厚的文學史內,但他的一首詩,卻被譜成了曲,唱得很熟悉。但知道這首歌不是民謡的,卻又少之又少,大概這就是為什麽他不是詩人了吧。

「那是最自我,又最敞開的日子。」他如此評價。

細雨如心中煩惱,不肯停歇,不肯輕饒哪個人,即使這已是過去,可雨還下着,落在每個聽過他故事之人的心頭。

是你沒發現自己的快樂,還是我們不能體會到那種松屋町的快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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