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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言

世界比我更清醒,因為太陽每天升起,并呼喚它醒來。

已經過了一點。你一定已就寢。
銀河在夜里流瀉著銀光。
我并不急,沒有理由
用電報的閃電打攪你,
而且,如他們所說,事情已了結。
愛之船已撞上生命的礁石沉沒。
你我互不相欠,何必開列
彼此的苦難,創痛,憂傷。
你瞧世界變得如此沉靜,
夜晚用星星的獻禮包裹天空。
但這樣的時刻,一個人會想起身
向時代,歷史,宇宙說話。
(В.В.馬雅可夫斯基《已經過了一點》 Ⅰ 陳黎、張芬齡丨譯)

能夠永恆懸在天空的,總會讓我們希望,它會懂得比我們更多一些。

就像那歌聲裏所詠唱的,一個個經歷風霜的面孔,因為那些往事,便讓這些忍受過風刀霜劍折磨的老人,似乎獲得了更多智慧。

可去請教的人,終究要失望的。因為那個老人所說的話,竟是來自外國的語言,而我們是不瞭解的。或許可以找來一個通譯,請他幫忙,但略微接觸過一點翻譯的人,都能明白,翻譯本身即是創作,我們要弄清楚的,又是「智慧」這樣麻煩的事情,即使有了翻譯,而翻譯又將那「智慧」明明白白放在我們眼前,又能如何呢?我們是相信自己,還是相信翻譯,抑或只是相信某種命運驅使,可以讓我們在這種人與人與人的傳遞中,獲得真正的密碼。

人生者,大塊也,生之作之,休之息之。「懶于求生,又不樂死」,往往是一個人的常態。能夠冷眼看去,就明白自己的路,然後又不失望絶望,而是在一種坦然心態下,走完它。這並非是尋常事,能如此做的,往往就可以超凡入聖者也。於是,人生之中,最大的一群,依舊是糊塗活着的多。

其實這倒是一種命定。畢竟在那創世的神話中,一切的開始,永遠是不那麽分明。即使在推測又推測的宇宙科學中,整個宇宙的開始,也不那麽清晰。一切從何而來,又如何兜兜轉轉便生成了我們,豈不也是一個謎。

又有什麽智慧可以告訴我們,這一切又是如何?

但智慧本身,若真有其人,大概也不會糾結於此。正如我們真遇上了可以求拜的神仙,必定不會先問問,這宇宙從何而來?即使有那種「朝聞道,夕死可矣」的狂徒,總不會是我們。好比那故事中的弟子,不會求黃金,卻要求一求老神仙的那根「點石成金」的手指。我是想不到的。我只會盡最大數字去求,求足以滿足自己貪心的黃金。

古希臘神話的弗里吉亞國王邁達斯(Μίδας,又譯作米達斯、彌達斯)便曾在酒神狄俄倪索斯那裏獲得點石成金的神力,但這種絶對的力量,只能讓他顧此失彼,因為絶對的金錢並不能帶來人所需要的快樂。這就像那些古老的銅錢,當年是如此重要,但現在卻要依靠自己的文物價值,來獲取世俗的交換。曾經比黃金都珍貴的鋁金屬,其價值也會隨着多少而變化。這樣說來,即使邁達斯不交回那神力,他所得到的,也不會有想象那麽多。

亂世裏的一碗飯,可以結交下生死之交,可在那太平年月,你會為了節省糧食,而撐壞了肚皮也要吃下最後一層鍋底嗎?人生的價值,不也是這樣。我們總用各種「等價物」來衡量我們所得,標記各種自己的情緒,為了那漲漲跌跌而不停搖擺,甚至要在高樓上結束自己的性命,只是為了那些再也無法償付的數字符號。

富翁到底「富」得是什麽?窮人又「窮」得是什麽。那些換走土地的彩色玻璃珠,曾經因為什麽,才在淳樸的野人處,價值連城?我們一生所追逐,又是為了什麽?

記得,我在年輕的生命里,見識過不少呼風喝雨的大人物,各自風光,至今在一些公共圖書館的書架上,還擺着那一本本用頭像做封面的書。他們曾經征服過世界,然後,世界便又碾壓了回來。就像那宿命般要離家遠行的冒險家,他們心中似乎總有一個個等待征服的目標,而最後的命運,要麽是在征服中成為死去的傳奇,要麽在床上等待人們來採訪自己的過去。是的,所有宣稱的征服,從未征服。

我曾經想過,未來的世界,若是不爆發毀滅全體的戰爭,總要讓那無限的宇宙成為下一個大航海時代的獵場。每個無名的星球,都會有一個征服者命名的碑銘。可這又算什麽呢?當我們仰望星空,除了那些亙古以來就流傳下來的名字,你會記住某個被人為命名的小行星嗎?拜耳命名法,佛蘭斯蒂德命名法,在星表中被命名的恆星越來越多,可我們能記住的,卻也越來越少。起碼當你此刻身處夜晚,你所能看到的,又剩下什麽。即使你能看到,又能說出那一顆的名字嗎?

我不行。也許你行。若我們都不行,也許在世界的某個時刻,曾經有個不為我們所知的人,曾達成這樣的成就,然後又悄然熄滅在歷史的黑暗之中。

智者恆于清醒。

但我們無法分辨,分辨是智者的本領,懷疑才是我們的天性。

據說,在佛陀涅槃前,阿難沒有明白佛的言語,因此錯失良機,沒能讓佛陀繼續住世度化眾生。這個故事其實有些荒謬,而且我曾經認為它是隱隱反映早期弟子間,起碼是二代弟子後的分化。正因為後來的弟子們爭論起佛法的正道為何,才讓這種爭論進而去改變了早期的歷史,從而將這種人世間的紛亂,變為佛陀涅盤時的遺憾。

但又能如何呢?

和尚吃肉,還是不吃肉,都不表示什麽虔誠的分別。有分別的是後世人。和尚結婚,還是不結婚,同樣如此;道士可以分全真和正一,和尚自然也可以分作結婚和不結婚,就連耶穌的教派也是如此。從這個觀點來說,佛陀所教導的到底是什麽?其實對於很多穿僧衣的人來說,並不重要。佛陀是那位證道說法的天竺悉達多·喬達摩,還是供在佛堂香火的銅像泥像,似乎也不那麽重要。對於一些人來說,活得明白的標誌,就是「難得糊塗」,而不是活得清醒。

人皆養子望聰明,我被聰明誤一生。惟願孩兒愚且魯,無災無難到公卿。

這是一生很清醒,很聰明的蘇東坡老先生所作,但這個被寄予最大祝福的孩兒,卻終究是「遁」走了。可見,要養好孩兒,往往不是愚蠢而公而卿,反倒是起個「和尚」或者豬啊,狗啊的小名,更能讓一個生命,無災無難。只是能否到達公卿,卻又不是保定的。畢竟這兩者的當管神靈,總非一個,所以顧此失彼,便讓清醒的人更痛苦了。

如此說來,反而是那些老是「難得糊塗」的人,才是最清醒的。就像走夜路的時候,唯有眼神好的人,纔會在意這邊白,那邊黑,白的是水窪,黑的是實地。眼神不好,唯有跟隨,一腳高一腳低,反而覺得這一切,都模糊得公平起來。於是糊塗的人便被當作清醒,清醒的人反而糊塗了。

所以,難得糊塗之中,往往要電光石火一般,露出點崢嶸。於是糊塗也就不糊塗,「好遁,君子吉」便難了。但清醒了,除了一晚睡不好的頭疼,恐怕也有一點慶幸。因為糊塗的人,確乎不那麽和合,但一腳踩水裏,起碼知道這水的不可避免,一腳踩在實地,也知道這實地來之不易。

人生計較如此,頗為微妙,並不是言語所能傳達,於是我也不免吟起王弼先生的話:

言生于象而存言焉,則所存者乃非其言也。然則,忘象者,乃得意者也;忘言者,乃得象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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