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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修仙


大凡妄想,往往來自於現實之不滿足,吃飽喝足,或是竟沒有吃飽喝足,難免會生出一種想法。如今太好還是如今太糟,能不能換一種活着的方法呢?龜似乎不吃飯也能長壽千年,不妨學着它們的樣子,一起呼吸吐納,大概也能天天愁苦下頓飯的問題。那些石頭似乎火燒不壞,不吃不喝,堅固凝聚,也許我來吃吃這些,也能吃啥補啥,讓身體變得猶如金石。

我猜第一個想要修仙的人,必然也是偶然佩服這些不同於自己,卻可以有自己企及不了生活外物,然後就想要讓自己與這些外物相通,而達到同樣的效果。對於民間故事有研究的人,往往很熟悉所謂變形的概念,而修仙的開始,或許也是如此。

只是燒石頭煉金丹,還是花費太大,比如說後來都認為是成仙了的仙人葛洪先生,就特別認真地寫了怎麽修仙的書。按照他的說法,當時講修仙的那些人,太不像話了,明明什麽也不懂,還弄些半吊子的東西,來糊弄鬼,所以他也顧不得什麽禁忌,一定要給大家說說,修仙是怎麽回事。

葛洪倒不是胡吹,他還真是一個仙人世家傳人,只是到他這一代沒落了。但畢竟還是有些家門背景,所以那些從他祖父那裏得道,卻還沒有嗚之呼也的當代修仙者,也願意照顧他。史書記載「從祖玄,吳時學道得仙,號曰葛仙公,以其練丹秘術授弟子鄭隱。洪就隱學,悉得其法焉」,後來葛洪又娶了志同道合的鮑家之女,從岳丈家也得到秘門傳授。這樣的人物,自然是有本事來指點江山,告訴大家修仙到底是怎麽一件事了。

用現在比方,就好像電視上李逵打假,開了一檔健康節目,告訴大家那些這個那個都是騙人,唯有我這裏才既有機構背書,又有留學背景,絶對貨真價實,童叟無欺。

但就是這樣的人物,他也一樣頭疼修仙。為什麽呢?兩個字:沒錢。

葛洪早就告訴大家,靠草木蔡瑤這種低成本方法,很難成仙。要想實現求仙的大夢想,一定得捨得花錢。葛洪很捨得花錢,但問題他不是個搞傳銷的神棍,又是個不想在官場混的「為人木訥,不好榮利,閉門卻掃,未嘗交遊」之人,即使前半生不得不做官立功,但終究與他的性情相妨,最後也不是那種錙銖計較的人。

這倒也對,因為葛洪在自己的書中,就認為帝王雖有滔天富貴,但卻不可能有成仙的可能。最重要的還是保持一顆素心,或許比錢財更有用。

可錢也確實不可少,所以葛洪才說自己面對師傅授予的仙經,「受之已二十餘年矣,資無擔石,無以為之,但有長歎耳」。

窮啊,沒錢修仙。富啊,又沒有修仙的心。

我呢,屬於前者,身上的錢是不夠修仙的。所以也沒有碰見告訴我修仙法子的神人,飄飄然來,然後飄飄然走。倒是在街上閒逛,確乎遇到了要給我神藥之人,只是那些都是虎狼之藥,除了世間能治的病,大概都能治。我實在沒錢,便說:手裏倒是還有些沒吃完的早餐,不如我們換換看。

對方斜睨了一眼我左手上的無餡麵餅,難免失了風度,哼了一聲,自己轉去旁邊店裏。我隔着玻璃窗看去,卻發現他點的早餐,遠比我豐富。而他的同夥,也早就不用躺在那裏繼續裝死人,悄沒聲兒地坐起來,仍然打起大師的招牌,可是和他換班。

我這樣的窮酸,自然不在那些有法子的人眼中。所以我碰不到仙人,確乎是我應得。我也早早不在有哪些妄想,至於想去少林和武當——嘿,當年面對這樣的抉擇,我在少林和武當間猶豫許久,最終還是決定到旁邊的魚蛋檔花掉那意外得來的錢。

可見修仙雖好,確實讓人花錢,更何況是那種憑空而來的錢。好好的天下,本可以過一個人的人生,現在卻要在一種半信半疑,不信也想的心理中,度過孩子的後半生,這也真是亂七八糟,之乎者也。

但既然有了這樣的想法,難免就要對這些內容,有了更多好奇。比如說吧,在圖書館裏遊蕩,其他人的想法都在那些,我的腳步卻讓我走上一條更偏僻的樓梯,然後翻到一大堆早就沒人看的閒書。我是不會借回去的,但就這麽半猜半讀,也是吃了一肚子灰,得了一腦子雲山霧罩的知識。

起碼我先知道了,所謂的成仙,最快捷的方法就是煉丹,而且效力大,範圍廣。比如劉安先生就在西漢元狩元年,吃了仙丹成仙,不光他自己,還有老婆孩子,甚至連鷄啊狗啊,舔了舔剩下的藥液藥渣的,也成了仙——這樣想來還有仙狗仙鷄?!——反正一次煉成,解決一家,事半功倍,發家致……仙,真是再快捷不過。

至於什麽史記漢書,說劉安先生是自殺的,他的妻子蓼荼,儿子刘迁女儿刘陵,都被棄市……哎,修仙的事,凡人哪裏說得清。

我自始至終沒有動,沒有修仙,不是因為我很聰明,或許只是因為那些材料太難找。

有一段時間,我倒是找了所有手頭能找的東西,打算把他們混在一起。比如說,橘子皮就頗有意思,它的汁水可以在燭焰中像汽油一樣燃燒。我們先點燃一支蠟燭,然後將橘子皮在上面折起擠壓,於是那些微小的汁液就呲出來,在蠟燭上像是火焰噴射器一般燃燒。我便認為,這是一種奇特的發明,而這個東西也必然有其神秘的效果。

瓶子是找來了,橘子皮也收集到了,其他現在記不清的各種液體也都混合好了,最終我收集到了五分之一小瓶的混合液體。而這種液體,最終成為我第一種發明,也見證了我修仙生涯的第一次輝煌。

唯一可惜的是,我家的狗,還是隔壁鄰居家的鷄,都太多疑了。

雖然我早知道,時代進步,人民多疑。久病成良醫,久騙就多疑。在無數次風雨洗禮後,無論是鷄還是狗,都落落大方,毫不瞻顧,徑直從我的發明邊走過,而不下一句評語。這讓我到現在也不知道,這種液體,到底是成功了,還是沒成功。

至於我為什麽不自己試試,我想這大概就是當代兒童死亡率,大大下降的一個原因吧。而隨着看書漸多,吃灰的日子變少,我也漸漸知道了,那些成仙的皇帝們,又是如何成仙的。最讓人覺得委屈的,大概就是又勤政又愛民,又殺人不眨眼,又愛你沒商量的雍正兄弟了。要麽被美女刺客砍頭,要麽吃丹藥暴斃,要麽就是像朝鮮使者說的貪愛女色半身不遂……反正後世準備了好多說法,你就選一條吧,皇上。

可能吃丹藥成仙,還算是比較好的解釋,七竅流血,也可以算是屍解的一種。

不過,大概是皇帝終究和成仙相剋吧,打算修仙的皇帝,似乎都沒什麽好下場。

這大概是修仙這種事,逐漸被看作騙人的原因之一。最大最高級的猴子不滿意了,你還想讓其他聰明的猴子,一起相信嗎?

話雖然如此說,但這個世界往往荒誕離奇,信這些長袍馬褂的,有問題,我還可以信那些西裝革履的舶來貨啊。

可西方並無修仙,卻有上天堂,乃至在一些神神秘秘的儀式中,通過虐與被虐,獲得某種永生——似乎還是物物相通,吃啥補啥的那套變形理論?

於是,維生素成為低級版本的修仙良藥;健身舞健身操,似乎也可以作為當代的呼吸吐納;至於再高級一點的基因休整,端粒消耗,那就是葛洪先生的金丹大道了,非其人不可知,非其人不可傳……總之,要想修仙得道長生不老,是有可能的,只是我們現在「科學」了。

但要有錢,卻還是一個不變的真理。要想體驗冰凍屍體大復活,請掏錢;要想移植換人搞永生,請掏錢;要想活着就是好,天天都能搞,還是掏錢。你看,這種真理還真是古今中外,放之四海而皆準的顛撲不破呢。

所以,我要修仙,我還是要有錢。

倪匡寫過一個修仙的故事,而且確乎見證了一位仙人的誕生,這個當代仙人便很有錢。

但我找不到賺錢的門路,即使找到了,似乎也沒有什麽暴富的機會,於是我就只能不去修仙。並且告訴自己,這不是我不修仙,實在是沒有錢。我曾為此憤憤然,並且認為這個社會不公平,明明錢都是印出來的,為什麽不能多印一些,然後再掉落在我眼前呢?

這種恍惚的印象,讓我不禁想起那猶豫在少林武當兩大派之間的歲月,而那確實是我的青春。

可惜,可惡,這修仙的夢,竟然做得晚了。我竟想到那個買鷄蛋的故事,若是當時不受魚蛋檔口老闆的誘惑,似乎今日便可以鷄生蛋,蛋生鷄,再那小小一碗魚蛋中,得到我的修仙之路。

而現在……卻毫無指望。我不禁在浮想聯翩中,又有了體會憤憤然的可能。

「可惡,這個老闆,還短了我一顆魚蛋。」

眼前的玻璃門又被打開,那個吃得心滿意足的有錢人,回到自己的攤位,繼續賣起自己的虎狼之藥。而那個剛剛裝出相同模樣的徒弟,是沒辦法翩翩然學他老師的。只好繼續躺倒在蘆席上,裝他的病人。

我不喜歡拆穿他的把戲,葛洪不就是在拆穿後,只能去南方成仙了嘛。

妄想的良藥並非真實,正如騙子的對手,往往不是善人。

面對妄想,我寧肯選擇騙子,因為妄想騙了自己,卻騙無可騙;而騙子伎倆一被拆穿,起碼還有讓我們發笑的可能。

我要修仙,正是因為修仙早已不是妄想,而是一種待拆穿的騙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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