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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這樣說

對於自己和對於他人,都保持一點耐心,是一件好事情。

昨天看佛經,有一篇格外特異,因為它並非勸人行善向上,而是恐嚇。說的是一個沙門來到佛陀身邊,說舍利弗和目犍連是有邪念的。

他說了第一遍。

佛陀回復他:別這樣說,拘迦利耶!別這樣說,拘迦利耶!你要善意地對待舍利弗和目犍連;舍利弗和目犍連品行端正。

他又說了第二遍。

佛陀還是這樣回復。

他堅持說了第三遍。

佛陀也不厭其煩,依然如是回答。

這時候,若我們並不瞭解佛教的歷史,也不曾知曉舍利弗和目犍連這樣兩個人,大概還是會有一點疑惑。

即使是佛陀如此說,我們也難以完全相信。當我們第一次遇見舍利弗和目犍連,總要保留一些觀察的空間。大概這就是惡言惡語的後果。在先秦的時候不也有相同的故事嗎?無論是說曾子殺人,最後讓她的母親倉皇逃走,還是離開的大臣與自己國君的約定,抑或是那些被燒毀的讒言書信。眾毀銷骨,自從韓非寫了《說難》,卻最終還是因為這早已看清的一切,而陷入不可逃脫的冤獄,我們便深深明白,所謂惡語中傷到底意味着什麽。

但讀到下面的時候,我還是覺得不舒服。

因為這個故事之後,便是一連串的詛咒和恐嚇。

那個說假話攻擊他人的,最終悲慘死去,當一位仙人來告訴佛陀后,弟子們又知道了,即使死去也無法救贖那些毫無根據的攻擊。惡語傷人,只能在蓮花地獄中,度過五俱胝的那由陀,再加一百二十個俱胝。

這段故事讓人深思,但這些恐嚇,卻讓原本真誠的宗教,顯得低級化了。

不過,這種故事摻入其中,卻也不一定說明什麽。因為我們今天所見到的經文,都是輾轉而來,先是口頭講述,然後才寫定到書面上,以文字的形式流傳。而在這種不斷結集的過程中,佛教本身也經過了一次次分立。佛陀的弟子,一樣會有自己的想法。所以佛陀也就在口頭和書面之中,不斷神化,不斷進入一種代言的狀態。

自然,我這樣說,也是不對的。

正如有皇帝的時代,就會認為有一個皇帝是天經地義,合乎自然的想法。我們若是嘲笑那些跪倒在皇帝面前的人,反而是讓自己缺失了一份對於歷史的同情。同情不是居高而下地寬容,而是設身處地,去理解,去思考。

能夠讓人信服的學說,總是要讓人感到會向上的。

自從吠陀時代以後,那些恐嚇的宗教就開始失掉效力,而依靠宗教代理所進行的祭祀交換,也變得越發不可相信。所以,在當時的印度,會出現各種各樣的學說,他們不再計較那些人世間的得失,而是將思路延伸到人本身的解脫上了。無論是怎樣的看法,他們都認為,能夠改變人生之枷鎖的,唯有智慧。

命定論者終究是不可能得到一代代的深信,因為他們只有深信,而無其他。正如恐嚇和交易的宗教,最終也只能剩下破產和牛皮。這場大變革,創造了新的印度教,也并生了其他各種教派,包括佛教。所以,佛教是一種智慧的學說,它本不應該依靠恐嚇來過日子。

荀子、韓非子這樣的智者,卻不同意這一點,他們認為普通人需要管束。荀子希望大家能夠聽話,這樣就能成為完美的人。韓非子則認為,我們只要聽從師長的教導就好,他並不認為有教化的需要,完全可以依靠規則來讓每個人都化作一個國家里的「有用」之人。

前者是帶着憐憫的恐嚇,後者則是有着傲慢的冷漠。

所以,我才不認為這種大篇幅地描述,有什麽必要。也許在開始的時候,可以讓人膽戰心驚吧。但若一個人追求善良正直的生活,來自於這種恐嚇,大概這一生,都不會感到善的快樂。沒有快樂的生活,是無法堅持下去的,那最終便只會產生「僞」。荀子將這種僞裝,看作不完美的人,由惡到達善的途徑;韓非子則將之看作理所當然的結果,並且要維持下去。

曾有一個人說:

你看,這些書,若按照每年有十個人看,一千年下來還有一萬個讀者呢。關鍵是書有沒有歷史價值,是否值得承傳下去,而不在乎當今有沒有人看。(王世襄)

我覺得另一個人說得也很值得思索,「如同人們並不單靠著麵包生活,他們也不單靠著武器來作戰。」能夠激勵人,堅持下去的,一定是那些更為快樂的道理,而不是來自於恐懼。

在未來我們力求安定的日子裡,我們期待一個建立在四大人類基本自由之上的世界。
第一個是言論和表達的自由——在世界各地。
第二個是每個人以自己的方式敬拜上帝的自由——在世界各地。
第三個是免於匱乏的自由——翻譯成世界經濟的表達,這意味著保障每一個國家的居民健康和平的生活的經濟理念——在世界各地。
第四個是免於恐懼的自由——其中,從全球的角度說,意味著世界範圍的裁軍是如此徹底,以至於沒有一個國家有能力做出任何對鄰居的物理攻擊行為——在世界任何地方。
這不是對遙遠的千禧年的幻想。
它是我們這個時代、這個世代的人可以達到的世界的堅實基礎。
那樣的世界和暴政下獨裁者企圖用炸彈的威力創造的所謂新秩序是截然對立的。(羅斯福)

恐嚇是一種人類文化中的傳承,在黑暗的洞穴時代,曾經讓一個個孩子,得到了保護。但真正讓人類走出洞穴,足以延續的,恐怕更多是恐嚇之外的一些東西。因為,孩子是會長大的。

所以,我讀這部經文,更多是想着關於謊言和惡語的可畏可懼,而不是因為那些恐嚇,而進入一種不得不為之的心理。與其說是畏懼未來的地獄,倒不如保持更多耐心,不輕易做出攻擊的語言,因為一個人的言行,往往有其來龍去脈,而不是孤零零的存在。

這又讓人想起《天龍八部》中的四大惡人。窮兇極惡最終一命嗚呼,無惡不作則自殺自伐,兇神惡煞死在做好事的路上,惡貫滿盈卻得到了一場解脫。這些不同的結局,讓人感到一種命運本身的神秘和公平。最兇惡的兩人,都有着難以承受的往事,當他們走到命運的末尾,到底該如何評斷這些過去和現在呢?謝遜得到的,只是唾沫和濃痰,無論他的親人如何看,那些死去的人無法復活,如此看,他的罪過是不是可以就此一了百了呢?托爾斯泰的《復活》所給出的結尾,我們又是不是讚許呢?

讀了這些文字,彷佛經過了一生又一生。

我不認為說了這些話的佛陀會帶着一種報仇雪恨,或是惡有惡報的得意,當那個惡語之人落入蓮花地獄,他所想的,恐怕只是開始那些話。

別這樣說,拘迦利耶!別這樣說,拘迦利耶!你要善意地對待舍利弗和目犍連;舍利弗和目犍連品行端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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