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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爾丁的忘記

「不必統一的真實,不如叫做真誠。文學,可以是從無中的創造,就是說它可以虛擬,可以幻想,可以荒誕不經,無中生有,只要能表達你的情思與心愿,其實怎么都行,惟真誠就好。真誠,不像真實那樣要求公認,因此他可以保障自由,徹底把霸權關在了門外。

不過,當然,在真誠的標牌下完全有可能瞎說,胡鬧,毫無意義地扯淡——他自稱是真誠,你有什么話講?可是,你以為真實的旗幟下就沒人扯淡嗎?總是有扯淡的,但真誠下的扯淡比真實下的扯淡整整多出了一種自由,自由的思想,自由的靈魂。倘不是沒有自我約束的自由,那就叫做真誠,或者是謙恭吧。」(史鐵生《病隙碎筆》)

本來想好要寫什麽,還是兩個,但開始寫的時候,卻已然忘記。

白日裏的精靈,總是疲憊不堪,經過一個夜晚飛舞,她們更喜歡沉沉睡去。

我於是想起另一位作者。

這是荒蠻的時代,本以為生機勃勃,可當春去秋來,轉眼到了冬日的時候,那廣闊的平原上,原來只是曾經盛開過一些不知名的野花野草,從未真正有什麽值得記下名字的燦爛。蘇軾曾經評論王安石一群人試圖做的事,將所有人的頭腦統一到一個人的想法上,未必不可能,但卻只會長出一些不值得的果實。宛若荒灘鹽淤,不過是一片蘆葦野草,看起來如此壯觀,但又讓人感到一種蒼白。

毛姆也寫過亨利·菲爾丁的推介,他並不會站在道德的平臺上,任意評判那個已經死去的作家。他很清楚其他評論家所知道的事情,他也明白菲爾丁這個人,實在算不上一個通常意義下的好人。他揮霍無度,卻又慷慨大方;他風流倜儻,卻又鍾情妻子;他隨着自己的利益搖擺,但卻不過是做着同時代人,都在做的事情……每一個讓我們感到矛盾的人生,其實只是一段普通的經歷。毛姆說,我們不要以為他是個特別突出的人,他所做的,他遵守的,只是那個時代大家習慣的事情。

毫無疑問,毛姆的文字底下,隱隱透着對於菲爾丁的認同。自然,我們可以很容易地產生另一個觀點,那就是同類相惜,臭味相投。毛姆也不是一個正經作家,但確實一個合格且可以稱得上優秀的作家。正如菲爾丁。

他們同樣真誠,自然也都有一些狡獪,這讓他們足以包裝好那些自己珍藏的小想法。他們不介意別人知道,但卻並不願意公之於眾,因為他們很容易就可以計算出這其中得失。所以,他們從不會輕易挑戰大眾的習慣,但卻樂得自己過着自己生活。

他們是楊朱,而非莊子,更不會成為摩顶放踵的墨子。

在讀者的生命中,是會有一段時間待在他們身旁的,因為他們更容易親近。他們從不會只關注自己,因為討好讀者,也是讓自己過得更好的一種方式。這無可厚非,即使是荷馬這樣偉大的詩人,一樣需要讓讀者更願意聽自己的吟唱。

當一個人把寫作當成了餬口的職業,也就意味着,他不再只能為了一個人而創作。

這不是一種道德判斷,而是一種事實。

事實並非永遠不變,但畢竟也是一種生活告訴我們的真誠。

「人們懼怕自由和責任,所以人們寧愿藏身在自鑄的樊籠中。」有位作者引用了這句卡夫卡的語言,告訴我們,卡夫卡一直要做的,是教我們以毅力、決心與愛心解脫人生痛苦,以體會進入人生更高境界的快樂。

但我卻不認為是這樣。

因為卡夫卡站立的那艘大船,一直在沉沒,他奔跑也好,他呼叫也好,與其說他在教其他人如何求生,倒不如說他因為自己的求救,而啓發了其他相同處境的乘客。他從沒有教過我們,所以他試圖讓自己那些文字都消失在火焰中。真正拯救了他的文字,然後或許拯救了我們的,也許只是那位不夠忠誠的朋友。

真誠,往往如此。

你以為我們所看到那些秘方,都是費心製作,只為了拯救的藥物嗎?其實真正產生效果的,很可能是那位和我們患了同樣病的可憐人而已。

毛姆喜歡菲爾丁,他讚賞《湯姆·瓊斯》,但卻不喜歡他在正式故事前所作的開場說明。

我贊同他的觀點,對於一本小說來說,作者報幕的做法,太過古典了。但真讀了以後,我卻覺得,也不妨忍受一下。畢竟在如今這個時代,能夠想到看看這些被稱作經典,卻又不那麽有趣(毫無疑問,在娛樂性上,即使再通俗的經典小說,也不如當下的一些作品更直接,更有力),忍受上幾頁,看完這些菲爾丁的嘮嘮叨叨,並不十分困難。而且,我想,你可能還會從中找到不同於故事閲讀的新樂趣。當然,這也只是一種建議,而非命令。這一點,毛姆早就說過,最好的評論家可能有不同的排行盤點,但對於一個具體的讀者來說,最好的,無非就是自己而已。

為了證明這一點,不妨引用一下菲爾丁的開場白:

一個作家,不應自視是以私人身份設宴待客或設食濟人的紳士,毋寧自視為開設飯館的老板,對于所有花錢惠顧的人,一律招攬。在前一種情況下,食物都隨招待者之意而定,自不待言,而且即便他之所備,極為草草,使他招待的人難以下咽,而被招待的人,也決不能有所挑剔;不但不能挑剔,他們為禮貌所拘,反倒對于擺在面前的東西,不論是什么,都得虛夸一氣,假贊一番。對于開飯館的老板,情事與此卻正相反。凡是光臨惠顧的客人,既然掏了腰包,那就不論他們如何食不厭精,如何嗜異成癖,他們也都要堅決要求,給他們端上來的東西,得適口可心;如果不適口可心,那他們就認為,他們有權對所備之物,肆意指摘,盡情詬責,大罵遭瘟該死。(《棄兒湯姆·瓊斯史》

所以,賺了錢的老闆們,固然可以洋洋得意,暗自開心。但只是設食濟人的紳士們,也大可不必羨慕那些人來人往,日進斗金。畢竟,我們還可以感受到禮貌,而不必陷入忍受「遭瘟該死」之類垢責的地步。

人生需要自我安慰,而真誠待己,恰是能做到快樂的第一步。

毛姆對於菲爾丁某種可能的羨慕,可能就在於,他所引用的某女士一封信件所點評的。

菲爾丁可能拿起一瓶香檳,就可以忘記當下乃至未來一切煩惱。

按照慣例。

順祝冬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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