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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若影

《列子》中曰,度在己,量在人。意思是說,一個人如何做事,如何做人,都在自己身上。選擇按照什么尺度辦事,要自己決定,自己承擔。但人生的名利富貴,卻不是如此。一個人活在世上,雖然可以做自己,但被人評點批評,卻是一定的。

比如說衣食住行,吃飯穿衣,都是為了自己適口充腸,但真地活在人間,那就必須考慮到身邊人的看法。今天明明熱的不行,短褲背心是最好的清涼打扮,可為了一個會議,就必須工工整整,一身制服,熱出白毛汗,也不能脫下來。吃飯也是一個道理,眾人吃飯,總要彼此妥協,誰也不能盡點自己喜歡的,必須問問張三喜歡什麽,再問問李四有沒有什麽忌口。就算是一個人吃飯穿衣,只要還要被人看到,那就一樣會考慮到其他人的看法。

做事情也是一樣,要完全按照自己的心意去辦,那就只能度在己,量在人。

屠格涅夫在巴黎的時候,寫了一本關於本地俄羅斯人的小說,繪聲繪色,卻找來一片罵聲。這並不稀奇,當初他塑造了一個典型的巴扎洛夫,一樣不討人喜歡。因為他固執地站在自己這一邊,而不肯像其他人那樣分成兩個陣營。

魯迅也「吶喊」後,寫了「彷徨」,之後的1933年,他為一位友人題記了兩首詩:

《吶喊》云:弄文罹文網,抗世違世情。積毀可銷骨,空留紙上聲。
《彷徨》云:寂寞新文苑,平安舊戰場。兩間余一卒,荷戟獨彷徨。

魯迅的心境也是這般。他的一生,同樣堅執不拔,有自己的看法,有自己的刻度。有時候,他似乎在那一隊中,還搖旗吶喊,聽令行事。有時候,卻又顯得低沉,無所去,無所歸,唯有一個人走在光與影的心事之中。

做個清醒的人,往往如此。

因此,魯迅本人對於鐵屋子究竟是否該打破,並無疑問。但對於能否打破則頗有懷疑,而這懷疑又讓他不得不考慮到,喚醒他人,究竟是一種幫助,還是一種絶望的贈予。在劉和珍、柔石等人死後,這種情感上的內疚,更是讓他不得不將一切深深埋藏起來。

所以《在酒樓上》的人,纔會如此地去而復返,來而有去,似乎盡力而為,卻在旁人眼中,毫無方向,也不見丁點作用。

這才讓他寫了關於「好地獄」的故事。

今時今日,再回頭看那個年代,你能說什麽呢?

方孝孺的固執,並不是總得到後人的讚許。正如唐朝的張巡、許遠,在當時就已經鬧出兩家後人的紛爭,而所謂張巡吃人的質疑,其實早于東漢末年臧洪的選擇中,就讓幾位大學者就此爭議過。

記得早年間一位當代武俠作者,寫過一個襄陽城裏的小兵。當所有人都關心郭靖、楊過怎樣大智大勇的時候,卻有另一個人,忽然想到那位不幸死去的小兵,到底是該如何敘說。這不是南宋時的主流價值觀,但讓我們能夠有所安慰的,或許是因為這位作者和我們一樣,都是有着相同文化,操着相同文字的人。

虛構的故事,卻不一定僅僅有虛構的情感。

當大敘事下的歷史,只記録了一些王侯將相,誰又能在羅斯福、丘吉爾的名字下,找到那些同樣有着家庭兒女,卻再沒回來的普通士兵呢?

《Saving Private Ryan》這部電影同樣引發了疑問。一個人和幾個人,他們的生命到底誰更有價值,或者說誰在稱量他們?

一個人活下來了,但更多人卻死去了。這很值得嗎?

當我們為非洲的大象哭泣的時候,能不能知道巴黎街巷中,一個剛剛丟了所有錢的小孩,如何忍飢捱餓呢?

道德的壓力,往往取決於一個人的記憶。

當雪花從天空落下,有的人可以輕輕聳動肩膀,然後便能夠繼續輕鬆前行。可有的人,卻一片一片壓在身上,直到再也不能走,剩下一雙眼睛看着冰冷純淨的世界。

很多時候,為什麽思而不學則殆,正是如此。螞蟻認識到自己渺小的時候,難道還能若無其事,繼續搬運到死嗎?我們想到了世界,也就是在理解自己的渺小。即使是一個偉大的人,又能留下什麽呢?很多時候,一位暴君留下的不過是風一樣的聲名,千秋萬歲,簡直是一個再不能好笑的笑話了。

北朝的皇帝忌諱黑色,因為當時的謡讖說這個皇朝將覆滅于「黑」。可「黑」又是什麽呢?他懷疑當時的僧侶是這個讖語的答案,因為當時僧侶都穿黑色的衣服,於是他下令讓這些僧人都穿黃色衣袍,他又找來當時很有名氣的禪師,打算殺掉他。禪師說,世間黑色無過於「漆」,又無過於「烏」。而這又讓疑心的皇帝,懷疑起那些姓烏的人,甚至連排行第七的兄弟也不放過。

其實後來的研究者早已發覺,這只是一種佛教徒的傳言,真實的歷史並非如此戲劇性。

但這種謡讖的力量,卻在歷史中時隱時現,似乎是故事的故事,卻有時候會變成真實的歷史。

近代史上最著名的那個末代狀元,傳言中不就是因為他的名字,而被當時的權力所看中嗎?

他絶不會認為自己的一生,是由這個吉祥的名字所決定的,但對於當時的人,還是後世的人,這樣的傳奇,明明更有趣,於是也就沒人願意聽這個人的解釋。

解釋無用,正是《列子》中所說,度在己,量在人。

興亡之間,有浪花淘盡英雄,也就有人會感慨百姓之苦。

有那些名人名言,也就有俗話說歇後語。

世界是兩面的,當一面的人醒來,另一面的人就要睡去。

坐飛機坐火箭,始終不肯停下,是可以跟隨太陽,總是身在白晝。但這樣的選擇,到底是理想主義的光芒,還是白日做夢的瘋狂呢?

毫無疑問,量在你,度在我。你我之間,恰如海峽,擡頭可見,卻不能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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