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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愛讀書,喜愛詩,更喜歡哪個? [大家不用困惑,我關注和拍手都是很隨性的,不用一定回拍,也不用一定回關。因為我是把追蹤作為一個個人閲讀器,不定期梳理,隨着自己的關注變化,關注再取關,取關又關注。所以不要困擾,都好,都好,大家一切都好。^_^]

一匹马整夜不眠

當我偶然闖入某本書,總會感到一種人的高貴。

自然,自從貴族時代腐敗沒落之後,那原本是褒義的詞彙,也就很少被人提起,即使迫不得已,也要用一種皺着鼻子的哼哼唧唧,來描述這種詞彙背後的那個人。

無需抱怨,自己的樹,總是自己播下的種子。而一個時代過去,卻未必會帶走所有時代的珍寶,就像潮水漲落,來的時候洶涌,去的時候也低迴纏綿。那些停留在沙灘上的貝殻,就是我們最值得珍惜,並不因為時代風雲變幻,而能輕易忘記的事情。

在任何時候,破壞總是容易的。

但在絶大多數場合,能夠引起人們發自內心的愛慕,卻從來不是那種暴烈的力量。

我很喜歡那個關於樹的故事。

在西周初年,有一位讓人喜歡的人,即使他離開很久,人們仍然懷念不已。

他們彼此說:不要去剪伐那株樹的枝條,也不要輕易損壞那片樹蔭,曾經有這樣一個人,在那裏走過。

過了許多年,連那株樹都不知道在哪裏,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消失在歷史之中。

可那些話卻唱到歌裏,記在一根根竹簡,然後靠着人們的記憶和講述,變成一種耐人尋味的詩。

「如果我想起一匹马整夜不眠地
徘徊于月光覆盖的短草之上,
我就感到愉快,仿佛我想起过
一艘海盗船犁过深色的花丛。」(勃萊)

其實任何情感都是具體的。

誰也不能代表任何一個人,更何況是代替人類全體。

與其說是某人更加深邃,先得我心,或許只是因為這種睿智,是在歷史的琴絃上共鳴,所發出的聲響裏,不僅僅是一個人的心事。一株樹原本是有着獨特的姿態,無二的顔色,喜人的花與果,在四季之中成為本來的面目。但需要它的人,所需要的,絶不是花的悅目,果的香甜,更不是拉雜燒之所帶來的一晚火熱。蔡邕經停在一間陌生的旅舍,卻在雨,或是火的幫忙下,得到了一聲一聲的天籟。這時候,我不止想到了這位天才的悲慘命運和絶世才華,更多還是有一種伯樂看到拉車的駿馬,只能自己請置於囊中的毛君。

漢書里有一位大人物叫作蕭望之,結局令人唏噓,但最讓人覺得感嘆的,反而是他少年時的作為。

霍光權傾一世的時候,卻害怕得要死,他將上官一党全部殺盡,卻只能依靠重重保護,不敢輕易接待外客。蕭望之與其他人受到舉薦,就一起去見霍光,但在門外要被解衣搜索,彷佛囚犯一般。

蕭望之說:「不願見。」

後面的故事,我看過,卻不想再講一遍。

漢代的宮廷,與其說是一個讓人追思的時代,倒不如說是一段充滿遺憾的年月。

望着那默默無語的丘陵,依然有着這種帝王,那種帝王的名號,但卻已無人關心,這些費心費力構建起的雕樑畫棟,而那座巍峨壯麗,讓蕭何受到質問的長安城,也早已不見。

我未到過如今的西安城,卻讀過賈平凹的《廢都》,當年是因為框框框而被禁的小說,卻留下了一個印象,那是莊之蝶對於吹塤的感觸。但這吹塤的人卻是一個攪動全書的小人。這種故事並非虛構,而是發生在歷史中很多次的事情,並不稀罕。我喜歡賈氏筆下的那份淒涼之感,那是屬於這過去風流的一種懷念。

其實喜歡這種哀婉聲音的,早已在《世說新語》中記録下來,而那也是同樣的閒人,無奈人,不知何物解脫的困人。

只是我們沒有看到莊之蝶的酗酒,反而只看到他在性方面的困窘和放縱。

這也是那個過去的場景,顔之推在自己的文中,便曾對那個燦爛卻中空的時代做過總結。

快樂的放縱和哀婉的迷戀,正如楊廣自己的自問自答,在死亡之前,到底誰來殺死自己呢?

酒的迷醉讓人可以得到一種精神上的超越,可這正如一切外來的愉悅,無需費力,卻要還錢。

《廢都》之所以廢都,正在於如何對待慾望的態度,已然失控。正如那城墻上的塤聲,或是鮮活可人的唐宛兒,都是莊之蝶生命里,渴望卻又錯位的幻想。他以為是自己的命運,卻沒發現,這只是一種身份和權力的附庸。

他借着的風雲,可以送他到達雲端,也就在雲消雨歇,樹倒猢猻散的時候,一切白茫茫。

刺破手掌的碎玻璃,以及那些離開和留下的迷茫,仍然讓這廢棄破敗的舊都城,化作一種人生的符號。而這些情感和故事,再結合作者自己的生活,更讓人感到一種古與今的癡與悲。

後來,賈氏的書還有一本《高老莊》,寫了相似的故事,若是更簡單地說,他的作品始終縈繞在那商州歲月裏。

我的閲讀,並不能支撐自己的評論,所以這篇文字也不是為了評論某個具體的作家,或者是某部具體的小說。

只是讀得越多,便也越發現,某種情緒不會因為時間和空間的變化,就消失不見。

它時而在這裏,時而在那裏,每一個時代都有他的代言人,或者說是知音,將那些無聲的樂曲,一一唱給當時的人聽。這些變化了無數面孔的精靈,總是會悄然而來,在你偶然遇見的時候,讓你明白一些天地間常存的故事。

舒曼的夢幻曲,是美而舒緩的,卻又打動人心,在那音符和音符之間。

我喜歡他和克拉拉·舒曼的愛情故事,即使結局不那麽圓滿,但這仍讓人感到一種人世間的值得。

所以,我不會猶如那些喧嘩的文字,一定要將這種感情拉入到更讓人尷尬的地步。

我覺得現實中的一切早已證明了每個人的選擇。

這和那部無聊而虛僞的大電影不同,并沒有誰為誰而犧牲,也無需在那暮年,才來回憶,以滿足角色和觀眾的眼淚企圖。

古之賢者,為避免他們底才德所招致的嫉妒起見,都習于把這些才德歸之于上帝或幸運;因為這樣他們就可以較為安全地享有這些才德了:再者,一個人如果受神靈底護佑,那也就可見他是一個偉人。所以愷撒對風濤中的船夫說:「你所載的是愷撒和他底幸運」。所以蘇拉自稱時,不取「偉大的」,而取 「有福的」之號。(培根)

你看,培根這樣論述幸運這一難以弄清的問題。

能夠活到坐輪椅的人,固然是幸運的。但若是不承認這份幸運,反而要去歌頌犧牲,然後再在這種自我陶醉的情感里,獲得一種滿足,就未免過於可恥了。

我祝你也是「有福的」吧,而不會祝你更加偉大,因為正如自誇自讚的,總是不那麽讓人信服,反而是有福的,更令人們快樂地承認,你的偉大。

每一棵樹都不缺乏它的歌頌者,但不是每一棵樹都能夠成為「有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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