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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跡

要麽活着無憂愁,要麽死去挺快活。
生活累人時,就要想到死。
活得辛苦不如死得干脆。

關於生活本身,無論貧富,大部分人都不會認為它很輕鬆。或者說,我們只要生活下去,就能理解生活是苦的。即使再樂觀的人,也會感受到,生活之中苦多于樂,而非相反。因此,幾乎所有的生活思想,都要給人們以一種心理上的排解,要麽向宗教方向走,從而去修証超越生活的快樂,要麽只能在苦海中磨練自己,從而以一種更為達觀的心態,去過活自己的一生。

死本身的恐懼來自於未知。而生活之苦,確實無時無刻不在我們眼前親自上演。

天意豈是誰人能夠知曉?命數豈是誰人能夠猜透?(《所羅門智訓》)

人力有窮時,當呼天搶地而不應的時候,我們又怎能不感到苦本身的強大和自己的弱小呢?

但畢竟不是每個人都選擇投降。

我在生活中看見過這樣崩潰的人。不多——因為這種崩潰往往發生在暗處——但有,於是我就不得不目睹或耳聞。

一心求死的人很少。

或者說,能夠在死亡面前保持平靜,同樣需要勇氣。這也是為什麽,很多過來人都會說,死是一時的事情,死而未死,也就不再那麽想死了。

一位老者曾經在愛人離去后,感到生活的崩塌,說:我的好日子結束了。

確實,他說的沒錯,之後的日子,正如秋日的夕陽,黑下去的時間,比我們想象的重要更短。

但最終壓垮他的依舊是疾病,而不是當初所設想的求死。

命運比我們更有主意。

無論在自己的命運,還是在他人的命運中,我總是逐漸變得更加具有敬意。對那些冥冥不可知的一切,正如登上峰頂的故事,雖然傳奇,卻並不那麽輕而易舉。那些帶着勇氣和榮譽而行的冒險家,有的成為了被記住的名字,有的則因他們的消失而被記住。有那麽多人都登上了珠峰,但你會覺得珠峰被誰征服了嗎?那一路上不能收拾的肉體,千萬年地等待在那裏,正如命運的撥弄。

總在什麽新聞里看到,哪座山上放養的猴子,又欺負新來乍到的遊客。這些猴子有沒有讓遊客束手無策的力量呢?

有啊。可這種力量,是不是也會讓深思的我們感到可笑呢?

教徒們費心雕刻、鑄造其神像,但如何建立,也就可以如何破壞。

蒙田說:上帝要教我們明白除了這個世界的好運與厄運意外,好人有其他東西可以期望,壞人有其他東西需要害怕,這些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主會根據看不見的天命來安排,不讓我們愚蠢地圖謀私利。有人要根據人的理念來攫為己有是自不量力。他們貪多必失,勞而無功。

我回憶着過去,也看着現在,心裏感到了命運琴絃被撥動時,所發出的聲響。這是不受我們任何人控制的未來,未來的解釋之所以正確,正因為「未來」已然成為過去。歷史所提供給我們的,不是公式定理,而是一種不斷修正的猜想。我們無法抗拒,但也不必過於畏懼。

人到了暮年,一切容貌就會逐漸回復到最初。所謂塵歸塵,土歸土,每個人都不能更改這種力量。所以,我及同情理解那些試圖扭轉它的人,也明白這種意圖,最終只會露出它的可笑面目。反而是那些讓我們更安適的一些人,並不因為歲月變遷而顯得面目猙獰。這些時光所帶來的,也許有摧殘,也許有剝落,但只要我們走到他們身邊,反而會有一種更安心的感覺。這些面孔,彷佛有了更多魔力,原本年輕時不出眾的面孔,如今漸漸有了智慧和從容的光輝,那些羞澀或是脆弱,漸漸不再有酸澀的味道。

我喜歡這樣的老人,也願意聽他們講述自己的過往。只是他們也會陷入往事,一次次說着早已講給我聽過的故事。

我聽着,便也想着自己的過去和未來。人生就是這樣,既然我沒有在少年時,得到面對死亡的勇氣,也就只好慢慢給自己一些更多安慰,告誡自己,一切既無濟於事,也未必就是徒勞。

自然成長的常春藤是茁壯,
荒山洞裏的野草莓更鮮美,
野外的鳥歌聲更幽婉。(普羅佩提烏斯)

每每想到這些,我只能懷着一些無法說出的話,走在夕陽下。

陽光仍如金色的琴瑟,一道道掠過眼前,云被染紅了,星星出現了。

無數亮起的燈,讓一座城市有了溫暖,也給了黑暗中的人以新的期望。

我不能告訴你太多。但這些艱難,也許總會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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