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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愛讀書,喜愛詩,更喜歡哪個? [大家不用困惑,我關注和拍手都是很隨性的,不用一定回拍,也不用一定回關。因為我是把追蹤作為一個個人閲讀器,不定期梳理,隨着自己的關注變化,關注再取關,取關又關注。所以不要困擾,都好,都好,大家一切都好。^_^]

知足和適意

一個年紀有一個年紀的苦惱,而這苦惱也唯有這個年紀的人,才能感同身受。

像是體力下降,視力模糊,特別是頭髮稀疏起來,雖然還不算童山濯濯,但也漸漸有了地中海的氣象。對事情,也不再有那種說來就來的興趣,願意獨處,或是刻意尋找酒局,認識的人越來越多,但能講心裏的話,而且雙方還能達成默默共通的,卻屈指不多。

事實上,在課程的名字上也可看出,到了人生的中途,社交才是一種常談。認識了他,可以讓我如何如何,與這位人物有了交往,便意味着在哪裏能得到機緣。這種交往,能讓人在生活中左右逢源,卻不能讓心靈得到真正的安慰,你可以喊人出來喝酒,卻沒辦法叫人,陪你在海邊待一個下午,什麽也不做,什麽也不說。

這種交往是彼此都有所顧忌的,因為經歷多了,便明白禍從口出的道理,更懂得人心曲折細微,這世上是有壞人的。能夠在胸中有個算盤的,是主動去籌謀,而那些笨人,則只好儘量遠離那些是非圈子,而不管這種圈子能帶來多少利益。

所以,到了這樣的年紀,大部分人能夠感到一些真誠的,往往都來自於少年。也可能是如同少年般的時間,正如陶淵明所說的素心人。正因為彼此毫無利益瓜葛,自然也就少了需要應付拼湊的需要,說些什麽,也有彼此共同的話題,卻又不會過多涉及現實的冷暖。所以北島纔會寫了那句讓人印象深刻的詩,在碰杯中,聽見夢碎的聲音。

難道平日裏就沒有這樣的聲音嗎?

自然不是。就像我們每日喧囂而過的街頭,真沒有鳥鳴嗎?我曾在某個人去城空的旅遊小鎮休息,暴風將要到來的消息,讓遊客們不得不匆匆離開,於是在那個清晨,也在那個黃昏,都聽到了平日里被遮蔽的聲音。

真好聽。

可惜遊客們終究還是要回來的。這島上的人,也不得不如此,畢竟這座海島原本只有打漁、种木薯這兩樣營生可以餬口。

酒杯裏的聲音,也是如此。

只是老朋友總是會變少的。這不是一個足不出門、自給自足的鄉土社會,人們必須像候鳥一樣追逐謀生的溫暖。而且,人的友情,往往來自於時間,能夠君處北海我南海,依然彼此桃李春風一杯酒,很少很少。

我的一位朋友,也是同學,便曾在一段尋夢的艱苦跋涉中,明明同一個城市,卻可以三年都難以如常日一般碰面。

等到一切塵埃落定,功成名就,才想起昨日做了什麽,而今時今日,又有了怎樣的恍惚。

我說,自己是越來越寂靜了。

李叔同先生還未出家時,如此回憶:

曾有一次,學校里有一位名人來演講,我和夏丏尊居士卻出門躲避,到湖心亭上去吃茶呢!當時夏丏尊對我說:“像我們這種人,出家做和尚倒是很好的。”我聽到這句話,就覺得很有意思。這可以說是我后來出家的一個遠因了。

後人對先生的出家,有着不同揣測,可能未必行於筆端,但對於一個自己熟悉的人,卻選擇離開紅塵,過一種與自己不同的生活,總要在心中給出一種解釋。人活着需要解釋每一天的行為,否則便會空落落的,無從着力。尋常的行為,可以有習焉不察的解釋;但對於這樣的偶然,便不得不有更長的思索了。

我不覺得這樣的事情,可以由外人來做出什麽權威的定論。所謂權威,無非是一種地位使然,即使自然科學,也難以逃脫這樣的影響。但從李先生的這篇回憶來說,一開始,其實只是一種躲避而已。

當日明末清初,天地翻覆,人生之中的大撕裂,無從解釋,便只有逃避了。

而李先生的心願沒那麽大,更不會有那麽激烈,於是就顯得自然而平淡,仿彿只是一種信步而行,隨處休止的心願。

有了躲避的念頭,便有了安靜的想法,然後斷食,然後住寺,然後出家。

從此這世界就多了一位弘一法師。

我是不喜歡將這件事變得八卦,更不覺得美化得彷佛偶像劇一般的故事,便能讓人有什麽好處。小孩子喜歡浪漫的幻想,即使是戰爭,也帶着一種騎士般的幻想。堂吉訶德不也是如此嗎?可桑丘總能襯托出這種浪漫所必需的現實眼睛。

弘一法師有照片,我覺得讀讀他的文字,然後再看看這張照片,會讓我們脫離那種幻想,而能明白這些選擇本身,并沒有什麽風花雪月,更沒有什麽神奇。豐子愷先生對于自己老師的出家有過解釋,這其實還是隔了一層,反而不如李先生自己的回憶。因為這些東西,本就不必向偉大方向去靠近,更沒有什麽所謂救世救人的染色。人最開始是為了自己的感受而哭,到了最後,無論選擇什麽,也都是為了自己而已。弘一法師願意接受佛法,成為這一宗教的信徒,無非是感到舒適而已。

這回到虎跑去住,看到他們那種生活,卻很歡喜而且羨慕起來了。
我雖然只住了半個多月,但心里卻十分地愉快,而且對于他們所吃的菜蔬,更是歡喜吃。及回到學校以后,我就請傭人依照他們那樣的菜煮來吃。

這纔是真正的心境,因為對於過往生活有躲避的想法,而對於如今的生活,卻感到愉快歡喜,所以便如此選擇。這是一種讓人羨慕的隨心而住,也是豐子愷先生所記録的多才多藝之背後,那種無拘無束的心境。

但也正是這樣的無拘無束,反而會有了躲避的心,又讓人想到我們自己的生活。

我熟悉的人裏面,有同樣躲避心思的,並不少。

而對於那些明明知道別人不喜歡,卻依然要借助名利權勢來強迫他人的,我以前厭惡,現在卻增加了更多同情。因為我們或許是不得不配合,他們卻是在主動配合。

從前我不懂得六朝隋唐的僧人,為何要毀身焚指,如今才明白這只是一種取信于人,弘揚自己法門的手段。那麽,佛教越昌盛,這種決意毀壞自己身體的行為,便會越少。當年梁武帝時期的梁朝,雖然借助佛法來維護王權,但他也不是所有的僧人都尊奉,像是在地方上被冷落甚至禁止的教徒傅大士,就只好到京城求得權力的背書,而為了達成宣揚教派、見到皇帝的目的,便有了自家門人毀損身體的行為。

我不喜歡,但也不能說它們有什麽不對,畢竟他們最終也沒有傷害到任何人——除了自己。

人生的適意很重要。

但所謂的適意,並不是當街解手。若是太緊急,也未嘗不可,但我們不是總在緊急之中。

放誕無恥之徒容易和真正自由的人相混,但李逵殺人和武松殺人一定是不同的。

所以,我願意暫且將這種適意,看作一種態度:知足。

這就很好。

走着走着,覺得累了,便坐下休息。既不為那還未走完的路而焦急,也不會因為體力不支感到自責。只是休息,休息足了,便可以繼續上路,走下去。當我走的時候,就只知道走;當我休息的時候,便也只知道休息。

知足,也就有了適意,適意也就讓人感到歡喜和愉悅。

出家不出家,反而沒有了討論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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