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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愛讀書,喜愛詩,更喜歡哪個? [大家不用困惑,我關注和拍手都是很隨性的,不用一定回拍,也不用一定回關。因為我是把追蹤作為一個個人閲讀器,不定期梳理,隨着自己的關注變化,關注再取關,取關又關注。所以不要困擾,都好,都好,大家一切都好。^_^]

和解

嘆息的人,可能更喜歡看這人嘆息,這就像感到悲苦的時候,往往覺得世界無一處不苦。

據說,一些自殺「勝地」往往會涂刷各種激勵人的言語,大概是有用的,畢竟人在生死之間閃念的時候,往往差的就是一根羽毛的重量。記得以前有新聞說,某某知道身患絶症,并沒有歇斯底里,更沒有到處求醫問藥,反而淡淡靜靜,一心不亂,將後來事都做了穩妥的安排。等到身體不行了,便讓家人送去醫院,然後安靜辭世。剛讀到這條新聞,只覺得驚訝,但後來略知道了世事滋味,便明白這樣的人,該有多大的勇氣,又戰勝了多大的恐懼。

人生往往不能懸測,看看歷史上,有多少豪言壯語的人,都過不了關,成了連自己都覺得可恥的人。洪承疇在關內剿匪,到關外打韃子,難道他想過自己要成為一個比秦檜還要卑鄙的漢奸嗎?當他剛剛被俘的時候,真就一心要投降剃頭嗎?人生往往比一個人料想得更加艱鉅,而那些曾經平淡處之的人,也遠比我們想象得更勇敢。

所以,站在安全的地方,去看那些「污糟」的人,然後說一些某某真不行的言論,是很容易的,但總給人一種「自己也道德敗壞」的樣子。這樣子,或許是不準確的,畢竟有的人,受到了後來的考驗,有的則并沒有。

有時,街頭會見到零星幾個的醉漢,我雖然不敢湊近了,但也不覺得他們就比我更卑微,或者反過來說,我就比他們更堅強。這些被生活擊倒的人,只是遭遇了一場我們沒經歷的暴風雨,置身於同樣的處境,誰的船兒不會被打得左搖右晃呢?

張愛玲在《流言》里提到一件本不打算寫的小事,便是在雨中,看到沒傘的人,湊到有傘人的旁邊。看起來是借到有傘人的光,但「伞的边缘滔滔流下水来,反而比外面的雨更来得凶。挤在伞沿下的人,头上淋得稀湿」。張愛玲不想寫出來,是因為這太說教化。但她還是寫出來,且不顧太像「讷厂先生」茶話風格,還是有其不得不寫的理由。她沒寫,我便不亂猜,但總有理由的,是不是?

人生即使如此,從外面看進去,裏面的人,哪一個都顯得可笑而滑稽,但在內裏的人看來,卻只見到雨傘的遮蔽,而想不到那傘上更猛烈的雨。若是張愛玲自己也在這雨中,又恰巧有這麽一把傘,她會如何選擇呢?她用自己的後半生給出了答案。

所以,大言不慚,比如像我這樣的人,寫得再多,終究只是在外面看來看去,對於真在裏面的人來說,無非是隔靴搔癢,說得再真切,辦法再高妙,又如何呢?

老鼠們想出給貓帶鈴鐺的好辦法,但誰去給貓帶上呢?

我們看別人的人生,如此智者,可到了自己,又能如何呢?

這世間原本就沒有什麽導師,只有受苦的先行者,他們像同情自己一樣同情後來的人,所以才將自己的過去講出。但是,這種已發生在自己身上的經驗,卻未必能夠代替後來人去受苦。解脫,原本就不能讓外人來做。

那些涂刷在大橋上,懸崖邊的勸告,與其說是勸告人的心理學水平高超,倒不如是那些求死者,原本就不是真正看透。

人能夠偶然間寓形生命之中,本就不易,能夠活下去,才顯得格外重要。

死亡不是一件急迫的事情,因此急着求死,便總有它的緣由。

我希望每個人都能夠有一根羽毛,在那人生最低谷處,得到一點重量,讓我們可以繼續活下去。但這並不意味着,這根羽毛更高明,或者正在活着的我們,更高明。人生不能比較,里外的人,又何曾在一把雨傘上受到相同的考驗。

張愛玲不喜歡說教,是因為說教往往將掉舌侃侃者撇除在外,正如一些大師,能夠仙風道骨,無非是因為他不必自己求取衣食。我也不喜歡說教,除了上述原因,可能是因為過去的經歷,讓我理解那些說教自身的荒謬。

但也請你不要誤解,說教的荒謬並不來自於內容,而是來自於說教者本身。

正如滿嘴流油的不義之人,是沒辦法勸告,掙扎在飢寒中的人,來相信少吃肉、不吃肉,更加健康。

少吃肉、不吃肉,更加健康,是不是正確的呢?當然,幾乎所有的都市現代人都得到了這種知識洗禮,但這句話說的場合不同,說的人不同,聽的人不同——這就讓人感到了荒謬可笑,乃至於憤怒。

因此,當我打着傘的時候,不要嘲笑那些湊過來的人。若是我站在安全的大屋子里,更不要帶着高人一等的心態,去嘲笑那些雨中站在傘邊緣的人。

這也是為什麽林語堂更喜歡幽默,因為幽默並不會將嘲笑作為自己的消遣,而是把理解和同情,變為一種生活里的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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