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lm
silm

喜愛讀書,喜愛詩,更喜歡哪個? [大家不用困惑,我關注和拍手都是很隨性的,不用一定回拍,也不用一定回關。因為我是把追蹤作為一個個人閲讀器,不定期梳理,隨着自己的關注變化,關注再取關,取關又關注。所以不要困擾,都好,都好,大家一切都好。^_^]

鳥兒並不瞭解人,但它們遇到了天敵,亡命飛逃,劇烈的恐懼,讓它們可以接近人,尋求庇護。

這並不罕見,如果你的身邊有鳥兒的存在,又有它們的天地,比如鷹,那你就有幾率迎接一次奪路狂奔的鳥兒。

它們往往都是嚇壞了的,害怕,困惑,不知怎麽回事,但好在你遇見它們的時候,至少不會馬上如同鷹一樣地狠啄它們。

生活在城市邊的鳥兒,已經習慣了人類就在身邊的生活,而人類有了足夠的食物,也不必去覬覦這些小小的身體。

不過,並不是所有的鳥兒都能夠得到人類的祝福。反過來說,它們還可能讓人覺得可怕,認為它們意味着某些不好的預兆。

漢文帝四年,賈誼一路向南,去往當時還是卑濕荒涼之地的長沙。

兩年前剛剛得到文帝賞識的這個年輕人,遭受了人生第一次重大挫折。

賈誼早慧聰穎,具有獨到的政治眼光,剛剛過去的兩年間,他受到文帝的賞識,也在各個方面都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希望改變當前的各項制度。

我第一次讀到這裏的時候,深為賈誼感到不平,也對漢文帝有着極大的疑惑。

過了許久,我才找來賈誼的文章,一篇篇讀完了。這時候,已經不再是那樣輕信的年紀了,也不能滿足於別人為我代讀了。回想賈誼的議論,不禁深深同情,卻又能明白文帝到底為什麽要將賈誼放逐出去,讓他在長沙待了這麽久。

少年得志的賈誼,自然不會馬上明白其中道理,他路過屈原懷沙的水邊,憑吊了這位離騷的詩人。到了長沙後,又在那種孤獨,自我懷疑的時光中,寫下了一片關於鵩鳥的小賦。

人難免遭逢挫折,若是硬生生地痛打,雖然痛苦無比,卻也讓人清醒認識到,錯在哪裏?可事情不可明言,卻又遭遇到人生的低谷,卻連一腔憂憤都不可找到源頭的時候,天地呼喊,又有何用呢?反而徒增人生的迷惑,以及對自己的懷疑,這種痛苦可以讓人成熟,也讓人更加悲傷。

這是賈誼總給人一種哀怨印象的原因,正如人們如今總認為屈原只是一位詩人,而宋玉卻在傳說中變成了他所鄙夷的登徒子,或者成為朝雲暮雨的主角。這是他們作品所帶來的印象,也是這些不得意之人,無法真正用世的結果。

李賀成為詩鬼,便是因為他的早逝。只能留下這些作品,便也只能有這樣的印象。

賈誼去往長沙是第一重挫折,那麽幾年後,漢文帝重新召見他,卻又只問了一些鬼神之事,然後便又放他離開,則成了他第二重挫折,且更讓他無法解開自己的迷惑。

後世充滿同情的李商隱,如此說:

宣室求賢訪逐臣, 賈生才調更無倫。 可憐夜半虛前席, 不問蒼生問鬼神。

按照班固在其傳記中的說法,不僅初見后,漢文帝感嘆:吾久不見賈生,自以為過之,今不及也。并任命賈誼為自己少子的太傅,這是都對賈誼才學的認可,即使他還如此年輕,卻認為他擁有足以教導一個王子的重任。我讀過賈誼留下的部分文章,都是一些關於如何教導學生的內容,從中可以看出他的學識,也能明白漢文帝的眼光。

但賈誼終究沒有得到大用,雖然漢文帝依然在採用他的意見,可只是把他放在一個遠離中樞的地方。所以班固在傳記末尾引用劉向的話作為結束:贾谊言三代与秦治乱之意,其论甚美,通达国体,虽古之伊、管未能远过也。使时见用,功化必盛。为庸臣所害,甚可悼痛。

然後,班固又提出了不同意見,他對於劉向的話有認同,也有不以為然。其(賈誼)术(建議改正朔)固以疏矣。谊以夭年早终,虽不至公卿,未为不遇也。

如果單讀這一篇,是很難理解雙方觀點之差異的。劉向和班固有着不同遭遇,也有着不同處境,這正如司馬遷所寫的賈誼,與班固所理解的賈誼有着根本上的不同。對於司馬遷來說,遇與不遇反而不重要了,他看重的事屈賈同傳的悲憤;而劉向則是因為身處時代的無力感,深深同情與自己一樣不得施展的賈誼;班固更中立,但也更現實,彷佛是一位自以為冷靜客觀的官僚,說着一堆足夠正確,卻毫無同情心的話。

只是,我也需要承認,賈誼確乎還不夠成熟,他有着天才早發的尖鋭,也有着足夠聰穎過人的天分,但在對於時政的考衡中,仍然缺少一些更廣泛更充足的經驗。所以,現在看他留下來的文章,依然能感到那種刺破一切的尖鋭,但也能發現這些建議之中,有一些想當然的成分在。

這是年輕人獨有的特質,並不罕見。

正因如此,我才能理解漢文帝為何先認命賈誼去長沙,又召回后,並不重用,卻依然讚賞其人,願意聽取其建議。

而且,反對賈誼的人,真地全都是道德敗壞,心藏嫉妒的小人嗎?有時候,爭論的核心,並不在於誰對誰錯,而在於各自角度的不同,以及由此帶來的得失權衡。

寶劍鋒從磨礪出,世事紛紜複雜,絶不是一聲令下,就天翻地覆的。凡是打算簡單辦理的,往往都要在事後補上功課。

而且,賈誼為什麽一定要如此憂傷墜淚,最終因此郁郁而亡呢?

這一點,我一直想不通,也懷疑為何司馬遷、班固都要如此記載。這一定是當時人的說法,班固大概是依據司馬遷的記録,而司馬遷則是從賈誼的後人那裏所得知的。但人的郁郁之氣,即使是妻兒也未必全能理解,更何況這些隱微曲折的心事呢?

讀賈誼的傳記,我更喜歡司馬遷的結論。

太史公曰:余讀離騷、天問、招魂、哀郢,悲其志。適長沙,觀屈原所自沈淵,未嘗不垂涕,想見其為人。及見賈生弔之,又怪屈原以彼其材,游諸侯,何國不容,而自令若是。讀鵩鳥賦,同死生,輕去就,又爽然自失矣。

縱想千古,不禁失語,屈原、賈誼,這樣的人物,風采華美,可存在于文化命脈之中,卻不是他們的得意,而是他們的不遇,這是詩人的不幸,卻因為史家的打撈,讓這份不幸有了更久遠的影響。





CC BY-NC-ND 2.0 版权声明

喜欢我的文章吗?
别忘了给点支持与赞赏,让我知道创作的路上有你陪伴。

加载中…

发布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