粥

比如說吧，吃得很簡單，很多天，很長時間，也許就像吃點兒更複雜的食物。

可若是一天天杯盤狼藉，燈紅酒緑，成天都在一個飯局中接着另一個飯局中，就想念最簡單的一份食物，比如粥。

小火熬的粥，很耐心，不着急，正好讓胃腸感受一點點濃烈起來的飢餓。

香氣不濃，淡淡而來，必須用心體會，直到你突然出門又回來，便發現那種甜美的香氣，原來早盈滿整個房間。

米粒仍然看得清形狀，可湯水卻和米粒融為一體，原本水是水，米是米，如今卻不分彼此，又各自保持着各自的內心。

火隔着竈具，不管是鐵，是陶，是不銹鋼，都讓火的猛烈，更加溫和。

古人喜歡用一根柴來比喻燒火的微弱持久。我也說不上，這是真是假，問過幾位廚師朋友，卻沒人說得清，也打算試試，可總是半途就滅掉了，要麽就是根本煮不熟。

我並不懷疑這種事情可以成真，一根柴火是可以煮好一碗粥的，但這需要的是心境，也需要合適的時機。

正如能飲一杯無的問題，來自於冬日的寒冷，也來自在這寒冷之中，仍然點燃的爐火，雖然小，雖然仍然感到窗欞間的冷風颼颼，可爐火仍然是紅色的，與薄酒一樣，都帶來了人世間的溫情和暖意。

不過，我的粥呢，是不是還在煮着？

別擔心，別擔心。

一碗粥不需要任何天賦的機巧，只需要一種磨練和忍耐，需要我們能夠在心裏理解一碗粥的味道。

我可以用一本詞典的形容詞來告訴你，它的味道，可這仍然只是一個人的味道。

當我們共同端起粥碗，嘗到的卻只有各自的味道，各自的人生。

不過，幸運的是，即使如此，我們仍然可以坐在一起，感受到彼此對於彼此味道的理解，這又是何等快樂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