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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愈的賦

韓愈以古文名家,其詩已然被掩,更何況是賦呢?

他寫得少,留存得少,我看到的也少。《感二鳥賦》《復志賦》《閔己賦》《別知賦》,或許還有別的作品,我卻既未見過,又不知曉了。

相比於在古文中的馳騁,這些賦作反而中規中矩,并沒有太多雄奇之色,反而讓韓愈心中的另一面,更多顯露出來。說起來,韓愈的人生,其實並不順暢,絶大部分都在懷才不遇或者犯顔受貶的情況下度過,至於窮愁之情,也往往發散于那些遊戲之作,比如非常有趣的《送窮文》,簡直稱得上是一部獨幕劇。

韓愈擅於自嘲,也懂得如何對待胸中這些不平之氣。

坎廩兮,貧士失職而志不平;廓落兮,羈旅而無友生;惆悵兮,而私自憐。

這種心態,其實並不單單韓愈一人,千古以來,如屈原賈誼這樣的事情,比比皆是,哪裏又沒有呢?只是如何看待而已。在韓愈將眼光看向春秋時代的時候,孔子便已說過,富貴如可求,雖執鞭之士,吾亦為之。如不可求,從吾所好。那麽,寫這些賦的時候呢?韓愈還不肯放棄用世的理想,也不願意無可奈何地接受做《送窮文》里的主人,烧车与船,延之上座。他的心中是有不平的,正如他寫給孟郊,安慰他的詩句:

規模背時利,文字覷天巧。人皆餘酒肉,子獨不得飽。才春思已亂,始秋悲又攪。

朝餐動及午,夜諷恆至卯。古心雖自鞭,世路終難拗。弱拒喜張臂,猛拿閒縮爪。

所謂能理解人的,能安慰人的,首先在於先理解自己,也要先學會安慰自己。

正在路上奔波,風塵碌碌,自覺一事無成的韓愈,看到兩隻白鳥,耳中也聽到了那送白鳥來的小吏所呼號之辭:某土之守某官,使使者进于天子。

身旁的行人紛紛讓路,看着那些得意洋洋的人,帶着鳥去見皇帝。

韓愈卻與這個方向背道而馳。

這種反差讓他不得不深深思索,自己與鳥的差異,以及這種差異背後的原因,包括自己該如何對待如此現實。

其實這也是“利出於一孔”之後,天下人才所不得不面對的現狀,既然沒有了列國紛爭,自然也不會有縱橫捭闔的遊士了,人才失去了流動的可能,也就免不了人才本身的浪費。正如只跑一百米的田徑比賽,對於那些三五千米的長跑選手來說,處處都是難以施展的尷尬境遇。

韓愈如此安慰孟郊:

其在上也奚以喜,其在下也奚以悲!東野之役於江南也,有若不釋然者,故吾道其於天者以解之。

正如詩經中的那位無名女子,在無可奈何,難以理解,卻又不得不忍受的時候,難免要喊上一句:母也天只,不諒人只!人的悲痛,無可告訴的時候,便只有返身到自己的父母身邊,或是呼天喊地,向那無聲的神意傾訴。

時間的公平需要時間來印證,而人的壽命短暫易逝,所謂公平又在何處呢?

這也就難怪,身當魏晉政治風雲中的那些名士們,不得不寄情于酒,安身于酒,逃命于酒了。酒猶不可常得,則清醒時,又不得不在莊老之中尋求安慰,而那些西域來的教法,也讓生命之苦,生命之速,得到了某種解答。這正如當時江南大行其道的天師道,符水未必總能拯救人,可那份告解和神靈的意志,還是讓人可以暫時與現實中的壓力,拉開一絲距離。長生未必可得,但這份飄飄然的遠離,卻讓人的生命在藝術的世界里,得到了一些安慰和認可。

韓愈的時代,是經歷過亂世,又回復到和平,是有過偉大的君主,卻又遭遇了一次挫敗。世界似乎有希望,又好像無法遏止,我深深相信,當他寫這幾篇賦的時候,更多想到自己。這自然不是韓愈更加自私,或者說他在古文和賦作之中,猶如小人一般變化着面孔。只是他讓自己的一些脆弱和難過,藉助這種古已有之的文體,得到了抒發而已。

人生猶如長江大河,越是能夠不懼山高坑深,盈科而進,一路向前,越是會在月冷石出的時候,留下一些無人聽見的呻吟。跳躍山澗,跌落瀑布,是需要將身體化為無數碎末,打破再重新恢復的。沒有人是一個天生的聖人,更何況原本就沒有誰承認自己是一個聖人,那是後來人的說法而已。

我讀了他的古文,又讀了這些賦,不僅沒有覺得他面目猙獰,反而覺得這種真誠太難得。

從此時看向那雪擁馬阻的南行,那在現實中理解并確認自己生命的中年人,不知是想到了什麽,或是沒想到什麽,但總歸是已經活成了一個韓愈。

人是在不斷捶打鍛造中成形的。

對於韓愈的微詞總是有的,這又怎樣呢,我可以為之辯解,但總覺得並無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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