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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愛讀書,喜愛詩,更喜歡哪個? [大家不用困惑,我關注和拍手都是很隨性的,不用一定回拍,也不用一定回關。因為我是把追蹤作為一個個人閲讀器,不定期梳理,隨着自己的關注變化,關注再取關,取關又關注。所以不要困擾,都好,都好,大家一切都好。^_^]

笑在某些時刻,是不合時宜的。若再絶對一些,那麽我們不妨誹謗一句,笑有時是可怕的。若你看過藤子不二雄Ⓐ的《笑ゥせぇるすまん》,想必不會對那動畫里的笑聲,失去記憶。無論是開場那種魔鬼一般的坦誠,還是一切都進入無法挽救的結局,那種嘲諷又顯示命運之必然的笑,都讓人不寒而慄。這部動畫不是為了讓人超脫,反而是在想方設法,催促你去照照自己,鏡子裏的人和動畫中的人,到底有什麽兩樣。

巴赫金說:狂歡式的笑……是雙重性的,它既是歡樂的、興奮的,同時也是譏笑的、冷嘲熱諷的,它既否定又肯定,既埋葬又新生。不合時宜便是這雙重性的一部分。我們期待歡笑,並希望自己的生活輕鬆愉悅,但在絶大多數時刻,或者說只要告別童年,都會下意識拒絶這種快樂,並且把一時的輕鬆當作懶散,快樂當作頹廢。說句實話,笑成為大人們的一種隱秘。而努力則是一句艱苦卓絶的苦事,若是不在人生的遠行中,開啓一曲跌宕起伏的背景曲,似乎這人生該得的回報,就少了正當性。

所以,很多時候,都要忍住笑,或者說必須在能笑的時候,拼命去向旁人證明自己其實很辛苦,作出一副苦相。這是一種得到訓練的社會直覺,並不用有什麽學校來教我們,當人與人之間變得陌生化,那這種彼此震蕩,很容易形成一種非默契的共振。

我們可以容忍別人來逗笑我們,但絶不會給這個人以更崇高的評價。所以以逗笑他人為職業的人,往往會成為更第一檔次的藝術。悲劇永遠是高級藝術的代名詞,這是近代以來的偏見,但我們也不妨姑且相信,這種偏見源遠流長,很可能早已出現。

笑所代表的事物,往往在生活中遭到集體鄙棄,其中的一個原因,大概就是笑和集體相悖。

很難想象,當Adolf Hitler站在檢閲台上,下面成排的黨衛隊隆隆走過,忽然有人不受控制地哈哈大笑起來。這就像是關掉了配樂的影視、舞蹈,人們原本看起來高大巧妙的動作,卻一下子失去了意義,變得更像小醜了。卓別林在《大獨裁者》中戲仿了現實中的獨裁者,而導演萊尼·里芬斯塔爾則運用各種視覺聽覺手段誇張了獨裁的偉大。但一切集體中的配合,往往都經受不住笑的考驗。這就像周星馳《食神》中的那個金光燦燦的「心」,無論包裝得多麽燦爛美味,但一旦進入到笑的軌道里,就只能讓人裝着發出比痛苦更加可笑的喊聲。

所以好兵帥克可以如魚得水地活在一個真實的荒謬中,而那些活在一個精心搭建的帝國框架里的人們,則不得不在帥克的傻瓜行為裏,變得連傻瓜都不如。

這也正是電影裏反派最糟糕的對手。對於每一個反派來說,他們從不害怕義正辭嚴地痛斥,因為他們所秉持的生存法則,恰恰與道義無關;可他們害怕笑聲。因為每一個反派,都會極力讓自己變得正經起來——注意,這不是說道德,而是說他們的心理——可笑聲所起到的作用,永遠只會讓他們陷入可笑的境地,於是便更像一個反派。

一切的掩飾,不會被光明正大正義刺破,或者說即使被刺得千瘡百孔,也不妨繼續披在身上,自欺和欺人,往往可以輕鬆轉換,一切也就不成為問題。但笑聲則不同,這正如安徒生筆下的皇帝,他不是被正確所打敗,更不是什麽孩子的真話。真正打敗他的,是真實背後的滑稽,這種滑稽消解了神聖的可能性,於是便將那早已破爛的衣衫變得可笑起來。如果說正義關注的是原來遮住的部分,那笑所扎透的,則是所有露出的破綻。

我們為什麽既敬佩,又要逃離那些正義呢?不是因為正確與錯誤的分辨,而是因為我們天生喜歡接近笑,而非不笑。但在讓人不笑這件事上,我們所看到的雙方,恰恰如此。喊打喊殺並不是對錯雙方的區別,而是他們都必須表現出來的態度。

要求變得嚴肅、莊重、神聖和憤怒,成為一種集體的需求,因為笑讓集體更親密,卻不會讓他們更有力量。笑可以輕易化解刺穿所有的荒謬,但一切的正義卻需要凝聚所有的力量來打碎荒謬,這種輕易刺穿的動作,並不能讓力量索取者滿意。這也是為什麽有人曾經睿智地分析,好人比壞人更「壞」,因為這種好人,往往讓悲苦的個體還能活下去,於是就不會有人拼命和犧牲。

但這種犧牲能換來什麽呢?我很難站在笑的立場上,去鼓動一種不可測的未來。但我從斯科特的研究中,卻知道有一種策略,千百年來一直不曾斷絶過。無論多麽嚴厲緊密的羅網,都無法改變這種行之有效的辦法。事實上,對於每一個東南亞的農民來說,他們能活下來,並不是因為隔上一段時間,或許就重來一次的起義和暴動,而是因為這種沒有源頭也沒有組織的弱者反抗。

這是一種絶望,但也是一種本能。光明不是擺在展櫃中,而是在黑暗小屋裏,透過縫隙而來的。所以高聲大號的轟轟烈烈,固然值得讓人欽佩,但那些在自私自利中發展的反抗,更讓人相信未來的光明,是一種必然。所以,屠格涅夫眼中的俄羅斯,不可轉變的推翻了沙皇,推翻了農奴主,也推翻了他所珍視的一切……但過了多少年呢?俄羅斯大地上不還是一樣長出俄羅斯的文化果實嗎?而那些曾經不被看做人的俄羅斯人,不還是活了下來。

如此說,並非是認為犧牲都不值得,而是在感嘆這些早逝的生命,所換來的一切,到底在笑聲中,具有什麽意義。

理想很容易破爛,正義也容易打倒,但活在人心底深處的那份笑,卻無法被抹去。笑的意義,正在於此。石頭搬不開也沒什麽,滄海桑田后,高岸为谷,深谷为陵,原本要搬開的石頭,也許就變成要努力打撈起來的珍寶。笑在什麽時候,都是被人需要的,只是我們有時候不肯承認,有時候又難以尋到。

我們否定一切的時候,不妨帶着笑意,這不是有所仇恨的冷嘲熱諷,更不是嘲笑一切正義的絶望。笑是應該真正給人歡樂的。與其用仇恨的目光發出無用的詛咒,不如將屏幕上的莊嚴變為滑稽,這種消解,最終給人帶來的愉悅,更像是到了季節的冰雪,並不需要我們去撒上融雪劑,即使有人拼命保存,最終也不過生存在不見天日的地下而已。

開朗的人,更容易面對世界的荒謬,因為荒謬本身,就是笑的底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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