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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雲樂雲

觀察一個時代,或者觀察一個國家的首腦,往往有一個有趣的角度,那就是看看他對於某些歷史人物的看法如何。比如在中國,對待商鞅、秦始皇、王安石這些人的評價,湊巧會折射出評論者內心的價值取向。

如果說商鞅、秦始皇太過政治化,那麽王安石則更有複雜性的特徵。

對於他的評判,就不能簡單用君子小人來作定性,事實上,對待任何一個歷史中的人物,都不應該用這種標籤,來分析理解。人本身是極為複雜的,此時此地,彼時彼地,都不會停留在一個固定的位置。白居易寫過一首很有名的詩:

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未篡時。

向使當初身便死,一生真僞復誰知?

這裏的道理很容易理解,真僞區別往往需要時間來判斷,小奸小惡如此,大奸大惡更是如此。就像至今還跪在西湖的秦檜,若是他不從金國回來,大概歷史上只有一個堅貞不屈的秦檜,而不是那個大眾耳熟能詳的奸臣秦檜。還有近代史上鼎鼎大名的張學良,若是沒有西安的驚世鉅變,一生可能就是個浪蕩公子哥而已,怎麽會成為歷史風雲際會間,擰動車軌的大人物呢?

王安石原本久負大名,這不僅僅是宋神宗個人的尊重,更是當時朝野上下的共識。可以說,在仁宗朝開始的革新不斷中途而止以來,人們一直期待有人出來,力挽狂瀾,解決北宋面臨的結構性問題。這也是王安石能夠一人獨掌朝政,徹底改變了北宋歷史方向的重要背景。

今天要理解王安石的變法,必須去讀當時各方記載,理解王安石究竟打算做到什麽,而神宗本人又試圖藉助王安石,達成怎樣的目的。

其實兩個人的做法,與商鞅和秦孝公曾經完成的變法類似,都是為了富國強兵。我認為,爭論諸條新法是否利民,完全是一個僞問題,因為變法的目的不在於此。正如商鞅的變法,實行後,一定會有普通底層士兵,通過新法殺敵封侯,正如移動一根大木頭,就可以得到賞金,但商鞅的目的並不是要奬勵某個人,或者要改變某個人的命運,他所思所想,都不在此。

王安石的想法也是如此,宋神宗期待於王安石,王安石自命于自己,皆是如此。北宋的變法雖然激發了黨爭,最終到了徽欽二帝,終於在金人打擊下,徹底失敗。但我們不妨設想一下,如果北宋的變法最終取得了商鞅變法的結果,北宋的上下,就真地會變得更好嗎?

歷史沒有如果,但我們只能說,在宋神宗、王安石的心目中,其最好的結果,也不會考慮到民眾的看法。他們的心中是又一個秦始皇,又一個漢武帝,而不是另一個文景或者貞觀。他們不想做文帝,而只想做武宗。

後世推崇這些人,也是如此,現在看看那些文章評論,總是讓人覺得有趣。

他們從不認為自己會成為沙丘中的鹹魚,或者咸陽市上的車裂囚犯,只有在走往刑場的路上,李斯纔會想起當年看到糧倉、厠所里老鼠的事情,纔會明白父子二人牽犬出城門的快活。當李斯在燈下書寫諫逐客書的時候,他會想到這些嗎?當李斯大權在握,焚書坑儒的時候,他會想到這些嗎?當李斯陪侍泰山,各地刻碑留字的時候,他會想到這些嗎?恐怕就算到了那場密謀之後,他所思所想,也只在蘇秦曾經想過的事情上吧。

如今再看北宋神宗一朝的奏章,總覺得可笑可悲,神宗本人肯定不覺得自己應該有這個廟號,就像秦始皇從來不認為,自己的大帝國會二世而亡,迅速趕上六國,成為漢朝興起的背景。

歷史上的事情大多如此,而後人往往只看到光亮處,卻從不願輕易設想自己是否也會進入黑暗之中。洋洋自得的開創者,總是欣欣然,似乎謙虛的話語里,卻從來都是那副驕傲得志,不可一世的威風。朱元璋不也是如此嗎?他精明地殺掉一個又一個手下,並且為他的子孫準備好了萬全之策,但身死之後,卻讓他的兒子,成為歷史上少有造反成功的諸侯王。這又諷刺不諷刺呢?

既然你要讚美秦始皇,那就會成為秦始皇,既然你要讚美商鞅、王安石,那就必定會成為商鞅、王安石。歷史的第一次是悲劇,第二次則會成為喜劇。當拿破崙二世、三世、四世……紛紛登場,只會讓人們越來越明白,他們除了正面的亮麗,屁股上什麽也沒有。

孔子感慨的事情,是禮樂並不是鐘鼓,也不是玉帛。歷史也不是簡單的正面,或者簡單的反面。我忽然在結束的時候,想起當年的赫連勃勃,曾經有一位朋友很喜歡他所修築的統萬城。他說,如果士兵的錐子可以扎入城墻,筑墻的工人就要死;如果士兵的錐子扎不進去,那士兵就要死。他說話的時候,可以一言決定他人生死,多麽威風。可惜,至今那堅不可摧的城墻,還留下了殘垣斷壁,但裏面的統治者,卻早已雲煙消散。殺人者,人恆殺之,道理就是這樣。

禮樂本來不是儀式和器皿所組成的,禮樂的內核在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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