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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愛讀書,喜愛詩,更喜歡哪個? [大家不用困惑,我關注和拍手都是很隨性的,不用一定回拍,也不用一定回關。因為我是把追蹤作為一個個人閲讀器,不定期梳理,隨着自己的關注變化,關注再取關,取關又關注。所以不要困擾,都好,都好,大家一切都好。^_^]

為什麽作家喜歡悲劇結尾


這個問題來自於《羅密歐與朱麗葉》,而此時耳邊還迴蕩着這個版本的經典音樂主題。

其實我沒有看過莎翁的劇本,據說流傳下來的文字,只是當時演出的台本,在實際演出過程中,肯定有各種各樣的添減,以便於針對不同觀眾群體來增加認同感,而這些東西一旦形成文字,再被印刷成固定文本,也就凝固了。到了以後,再變成英國本土的文化珍珠,并進而對整個英語世界形成深遠影響。記得哈羅德·布魯姆就非常推崇莎劇,也是各種圖書閲讀推薦書目的首選。不過,我確實是沒看過。

其實古老的故事,最大的問題就是,越經典也就越缺乏情節的新鮮感,我能想象最早上演的時候,這個故事給了當時觀眾多大的衝擊。這就像我們世界的戲劇——電影,當《泰坦尼克號》上映的時候,同樣造成了商業上的巨大成功,而現在去回想一下,整個故事還是延續了一樣的經典主題,並不新鮮。或者說,按照主題學的解釋,一切故事的母題都是可以數過來的,而故事編織者的才華往往體現在創造出新的人物和情節排列,而不是新的母題。

今天我在想到的問題,其實是作家為什麽喜歡悲劇結尾,如果瀏覽一下一些小學、中學的世界文學名著書目,往往會發現,喜劇雖然有,但悲劇才是主流。

但從一個普通讀者的閲讀心理來說,大團圓才是最喜聞樂見的才對,可為什麽作者偏偏要用悲劇來結尾呢?

我聽過的類似解釋有很多,比如說這是一種悲劇的力量,喜劇讓人笑,悲劇卻會讓人記住。正像香港曾經盛行的屎尿屁電影,他們都是為了票房而存在,可一旦商業上的熱點消失,那曾經讓商人和演員賺錢的畫面,也就徹底消失在人們記憶之中了。

可這種解釋,又很難去分析那些仍然被人記住的喜劇,或許這種忘與不忘,只在於作品本身的好壞,而不是喜劇悲劇題材的區別,甚至我們可以這樣理解,要創作出高質量的喜劇,其難度是要遠勝過悲劇的。

莎翁本人的筆下,既有悲劇,也有喜劇,他們都是經典,但從我很狹窄的瞭解來看,絶大部分學者,或者說莎劇的資深愛好者,都更喜歡那些悲劇,比如有名的《李爾王》《哈姆雷特》,猶太商人和插科打諢的小醜們,雖然博得大家哈哈一笑,似乎在人們需要引用的時候,卻不會去說這些一樣經典的臺詞。

其實仔細想一想,或許也能明白,作為一個養家餬口的人,莎士比亞並不會刻意追求經典,甚至對於他來說,可能詩歌才是更好的創作載體,而戲劇則更多是他謀生的工具。先要生存,才是思考,這纔是莎士比亞的哈姆雷特問題。

不過,這種略顯庸俗生活的解釋,並不是說莎翁本人就沒有任何追求,這從現存劇本中,到處都流露出來的那種天才思考可以得出這個結論。

我這時候,不免會想,也許作家自己并沒有什麽悲劇創作的自覺,這和後來的作家不同。對於這些蠻荒時期的狩獵天才來說,無論大象,還是松鼠,都是今天的食糧,而不是什麽雄偉莊嚴,機智小巧的比喻。真正讓這種悲劇進入到一個更具備討論價值環境中的,其實是我們讀者自己。經典的一個定義就是值得反復閲讀,而這一定義也就意味着,類似推理小說的謎題設置,僅靠詭計取勝,是無法在這個定義站住腳的。即使我們熟悉故事的每一個轉折,甚至能和故事中的人物,說出同樣的臺詞,我們仍然喜歡這本書,這部戲劇,并願意一遍遍重溫,這種力量就絶不是什麽新奇巧可以產生的。它來自於心靈。

我們坐在空調房里,打開網絡,觀看被壓製成數字格式的戲劇,手裏也許是一杯可口可樂,也許是某種更有情調的醇釀;那些幾個時代前的觀眾,則站在廣場上,拿着不知什麽味道的古老飲料,大聲喊叫,或者氣憤地向臺上投擲一切手邊的東西,雙方都不是什麽上等人,也不會有什麽情調。

但這些人都是我們。而到了今天,我坐在房間里,身邊既沒有足以讓我高雅起來的道具,也不會有什麽必須粗俗起來的理由,只是靜靜地翻開下一頁,然後就這麽看完一本書,又一本書。

當這個羅密歐與朱麗葉的故事,早已聽過無數次的時候,甚至到了沒有背景音樂,我們都不會為之悲傷的時候,我仍會為一些臺詞而感動。

經典是可以反復閲讀的一本書,而我們之所以反復閲讀,恰恰也不是為了書本身,而是在這種隔着時間和空間的交流中,我們似乎真地與一位陌生的作者,達成了心靈上的共識。

我在電視上看到過一位白髮蒼蒼的老人低聲吟誦,那是劇中一位老人的臺詞:

伟大的神灵在我们头顶掀起这场可怕的骚动。让他们现在找到他们的敌人吧。战栗吧,你尚未被人发觉、逍遥法外的罪人!躲起来吧,你杀人的凶手,你用伪誓欺人的骗子,你道貌岸然的逆伦禽兽!魂飞魄散吧,你用正直的外表遮掩杀人阴谋的大奸巨恶!撕下你们包藏祸心的伪装,显露你们罪恶的原形,向这些可怕的天吏哀号乞命吧!我是个并没有犯多大的罪、却受了很大的冤屈的人。

而另一段對話是這樣的:

存心良善的反而得到恶报,这样的前例是很多的。我只是为了你,被迫害的国王,才感到悲伤;否则尽管欺人的命运向我横眉怒目,我也不把她的凌辱放在心上。我们要不要去见见这两个女儿和这两个姊姊?

不,不,不,不!来,让我们到监牢里去。我们两人将要像笼中之鸟一般唱歌;当你求我为你祝福的时候,我要跪下来求你饶恕;我们就这样生活着,祈祷,唱歌,说些古老的故事,嘲笑那班像金翅蝴蝶般的廷臣,听听那些可怜的人们讲些宫廷里的消息;我们也要跟他们在一起谈话,谁失败,谁胜利,谁在朝,谁在野,用我们的意见解释各种事情的秘奥,就像我们是上帝的耳目一样;在囚牢的四壁之内,我们将要冷眼看那些朋比为奸的党徒随着月亮的圆缺而升沉。

當我聽到這段話,竟然覺得這不是隔了幾個世紀的臺詞,彷佛一句句都觸碰到我的心。

其實這個故事里的人物,如果是真實的,也早已塵歸塵,土歸土。就像我們歷史上的很多人物,無論是英明神武,還是卑賤奸詐,他們和他們的敵人,都已經化為煙雲。

當年的南京城裏,有一個人,堅決地說:不。

之後發生的事情,已被記載到歷史中了,也正是這樣的事情,讓我怎麽也喜歡不起來這位皇帝。因為他已經被仇恨扭曲了。這和另一位也鑄成大錯的皇帝不同。

寬恕永遠比仇恨,更讓一個人安心,這種破格的殺戮和羞辱,我並沒有看到他的強大。當他的王朝和子孫都已經消失的時候,他的仇恨又有什麽值得我們記住的呢?他自命的偉大,又會被我們認為是偉大嗎?

問題是很清楚的。

我們看了作家們的故事,我們也喜歡着那些經典的書目,在夜裏,在清晨,在繁忙的工作間隙,即使身邊沒有書,可我們的心中不會失去那些真誠的講述。

人物是虛假的,可感情卻不會作僞。

為什麽作家喜歡悲劇結尾,倒不如說,為什麽我們總愛吟誦這些讓人流淚的文字。

也許,我們悼念着那些人,就像我們也在憐憫着生活和我們自己。

司馬遷將屈原和賈誼放到一個列傳之中,並且記録下這位年少多才的賈太傅,給屈原的悼念。司馬遷並不需要像劉徹那樣,驅使千萬人為他建立起一座豐碑,當王朝毀滅之後,改朝換代后的天地,有的人必須用命令讓別人拜服,有的人則只是站在那裏,便有很多很多的人,走了很遠的路,來到他的身邊,聽他說話,陪他站立在曾經孤獨的時空之中。

羅密歐和朱麗葉的故事,被安放了一個悲劇的結尾,可我們看這部劇,卻只會得到美和善的安慰,這纔是一部偉大悲劇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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