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lm
silm

喜愛讀書,喜愛詩,更喜歡哪個? [大家不用困惑,我關注和拍手都是很隨性的,不用一定回拍,也不用一定回關。因為我是把追蹤作為一個個人閲讀器,不定期梳理,隨着自己的關注變化,關注再取關,取關又關注。所以不要困擾,都好,都好,大家一切都好。^_^]

斑馬騎士(壹)


今天夜里,我走得遠了一些。市中心的廣場上,只有月光,路燈桿在破裂的石板路上留下陰影,我一根根地跨過。城市像是斑馬,我則是斑馬騎士。

轉過緊閉門窗的書店,便是城里唯一的橋,我站在橋中央,看著天空的月亮,它缺了一角。

我想起了自己的奶奶。這輩子我聽人唱歌最多的,就是聽她的。也許這只是回憶里的美好,誰知道呢。橋底下的人工河早已干涸,只有一艘翻覆的小舟,塵土堆積,夜色下卻看不出破敗。

我想唱歌。很早就想唱歌。但我一直沒唱過。然后,我發現自己忘記了歌詞,只有很多碎片一樣的旋律,在腦中盤旋。

可我還是唱起來,就像奶奶那樣,歌詞含混,卻重復著旋律。

我越唱聲音越大。在這寂靜的夜里,天空仿佛是我混響的共鳴。我大概是唱給這顆小星球聽,它寂寞許久了。

一個警察出現,他開著車停下,探出腦袋問我:你在做什么?

我說:「唱歌。」

「我知道你在唱歌,」警察撓撓花白的頭發,他沒戴警帽。「可你不能在這個時間唱,守則上寫著,晚上十點以后必須保持安靜。」

「我不覺得。我想唱歌。」

我轉過身,繼續自己的歌,但也不會置氣,按照自己心意來唱,而不是為了打斷你的人去唱。

「我說,」警察下了車,他走過來說:「你必須停下。聽著,我們都不要找麻煩。要不你知道會發生什么。」

「我只是在唱歌。」我有些惱火了,「在這里唱歌,你難道不知道,在——這——里。」

警察很平靜,或者說面無表情,公事公辦,「你想搞事情?」

「我想唱歌。」

「好。你想唱歌。你想唱多久了?」

「很久很久,」我忽然覺得自己很累,于是向后退了一步,將腰抵靠在橋欄上,「我奶奶唱歌的時候,我就想唱了,可你知道,那時候我還不知道ABC。可人想唱歌的時候,就會去唱,管他什么歌詞,管他什么旋律,你就是想唱。」

「你今天唱多久了?」

「今天?」我想了想,答道:「今天是周幾來著?待在這里讓人記憶力都變差了。我今天大概剛剛唱,還沒有唱完一首歌,要么是唱了好幾首,我把幾首歌都混在一起了,因為我想不起歌詞。」說到這里,我竟然笑了一聲。

「確實好笑對吧?」警察指指我,說:「走吧。」

「我就想在這里唱歌,你讓我去哪兒?」

「去你可以隨便唱歌,我也管不著的地方。走!」他還是沒有表情,但做出一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樣子,盯著我,大概我不照著做,就有一些不好的事發生。

我決定唱歌,但最終還是在一陣激烈的較量中,被帶上了車。

警察喘著粗氣,使勁關上后車門,就把我留在四面都是鐵墻的車廂里。前后倒是還有鋼窗,可以讓我們看見彼此。我打量打量身邊,都是那種過時的東西,比如1811年制的鋼制連地束縛椅,本來只應該留在博物館的精制手銬,還有曾經宣稱「永不損壞」的湯姆生電子鎖……當然,現在這把鎖是用鐵鏈掛上的,它確實壞掉了。

「伙計,」警察說:「我本來應該多告你一項罪名,可現在只有我一個人,算你走運,下一個法官還沒來。」

車發動起來,是那種很熟悉的氣味。

真是走運。我想。大概品酒師就是這樣期待一瓶用地球原生藤產品制作的陳年葡萄酒。

車窗外是長長的街道,到處都沒有燈光,于是只有月亮的顏色,可月亮缺了一角。

我看著那個好像碎掉又粘起的月亮,有點難過,「這是什么?這又是什么?」我的心里想著,就低聲唱起了一段旋律。唱了一會兒才想起來,這是奶奶最喜歡唱的那首鄉謠。

「老船長,就要起航,他的船超級棒。老船長,就要起帆,他的船超級棒。老船長認得五大洋,就要找到海盜們的財寶,他的船超級棒。他們要去哪兒啊?」

奶奶喜歡這樣問仰著臉的我。

我會咿呀揮舞雙手。

奶奶就會接著唱:「可他沒有船員啊,一二三四五六七,七六五四三二一,他沒有船員,沒法起航,他的船超級棒,可他只能睡在谷倉。」

前方開著車的警察沒有管我,可他的腿卻輕輕抖著,借著月光,我能看到,那是這首鄉謠的節奏。

我決定替他保守秘密。

(待续)


CC BY-NC-ND 2.0 版权声明

喜欢我的文章吗?
别忘了给点支持与赞赏,让我知道创作的路上有你陪伴。

加载中…

发布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