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裏默默點頭

賀歲片紛紛出爐，也不知道這一年拍了多少。每看到一部預告片，都是“咦”的一下，然後心裏默默點頭：原來這個演員，又演了一部電影啊。

今天本打算把早就寫好的文字，放上來，但想了想，還是繼續寫寫，畢竟這種新鮮寫作的感覺，更有趣。但@Matty 什麽時候可以開發個定時發佈的功能，就太贊了。

這幾天，matters里的年味兒很濃，跨年的想法一個接着一個，大概這就是節日的重要性，而儀式感的作用不可或缺。其實讀《周禮》的時候，就會發笑，因為看到一些細緻入微的安排，感到這些老祖宗，別管是公侯伯子男，還是高高在上的周天子，都要吃喝拉撒睡的，也要擔心半夜有沒有什麽刺客來殺人，所以《周禮》與其說是單純的政治制度構想，還不如說是西周生活的一種特殊安排。

春天到了，大家快去耕田。夏天到了，誰都不準打殺沒長成的小鳥兒。秋天到了，該好好快樂一下，跳起舞吧，皮卡丘。冬天到了，嗯嗯，先別躲到屋裏，趕快采冰，那個大司馬什麽的，快點組織大家練練兵器，走走隊形。

這個體系的樞紐就是周天子，而能夠讓這個王朝都平安的，卻是春夏秋冬一整套官僚體系。

當年商王是非常重視祭祀鬼神的，而周武王取得伐商勝利后，我們的祖先就開始改變了文化的走向。對於鬼神，逐漸開始敬而遠之，而在儀式上，雖然還保留了三皇五帝所遺留的祭祀模式，可其理念核心，卻逐漸轉向對於祖先的崇敬和追念。這也是整個中華文化圈，一定要在各個節日，特別是年終歲尾，對祖先進行祭祀的原初根源。

無論是四等人的元朝，還是剃頭留辮子的清朝，大家都還是遵循這種儀式，無論其承載的媒介如何變化，但其內心的信念并未變化。都是一種視死如生，並不因為死亡，就忘記曾經與我們生活在一起，彼此愛着，彼此喜歡着，彼此思念着的人。

這是任何強力，都不可能消滅掉的事情。

為什麽如此，並不是哪個皇帝所要求的，要求的皇帝多了，可他們自己的《大誥》，現在還有人記得嗎？

朱元璋便有過類似的迷思，而明朝之後的清朝同樣如此，康雍乾三代，是一個比一個喜歡自誇自讚，當然他們訓練下的臣子奴僕，也格外會拍馬。沒辦法，正如弘曆同學剛剛登基，就收到的一份奏折，作者孙嘉淦如是說：

[一]
主德清則臣心服而頌，仁政多則民身受而感。出一言而盈廷稱圣，發一令而四海謳歌。在臣民原非獻諛，然而人君之耳，則熟于此矣。耳與譽化，匪譽則逆，故始而匡拂者拒，繼而木訥者厭，久而頌揚之不工者亦絀矣。是謂耳習于所聞，則鼓諛而惡直。
[二]
上愈智則下愈愚，上愈能則下愈畏。趨蹌諂脅，顧盼而皆然。免冠叩首，應聲而即是。在臣工以為盡禮，然而人君之目，則熟于此矣。目與媚化，匪媚則觸。故始而倨野者斥，繼而嚴憚者疏，久而便辟之不巧者亦忤矣。是謂目習于所見，則喜柔而惡剛。
[三]
敬求天下之士，見之多而以為無奇也，則高己而卑人。慎辦天下之務，閱之久而以為無難也，則雄才而易事。質之人而不聞其所短，返之己而不見其所過。于是乎意之所欲，信以為不逾，令之所發，概期于必行矣。是謂心習于所是，則喜從而惡違。

這就是他所說的三種習氣，而乾隆的未來，也恰恰都在這篇進諫之中，彷佛是預言一般，清朝的高峰和轉折，都在他的身上悄悄到來。連續不斷的動蕩，內憂外患，終於讓近代又進入了五代十國的時間。

如此一想，這篇三習一弊的文章，其實說中的事情，不再是一個皇帝，也不是一個朝代。即使到了沒有皇帝的現代，同樣如此，這其中的心理變化，仍然停留在每個人的心中。禍患生於忽微，智勇困於所溺，有的時候，越是聰明就越要壞事，反而是那些承認自己很笨的人，倒讓人更有期待。因為一個真心實意覺得自己很笨的人，恰恰是聰明的，起碼他有認清自己心智能力邊界的理性。其實，哪有什麽無所不能，哪有什麽聰明絶頂，再厲害的人，也敵不過千萬人的智慧，歷史上所有的亡國君主，難道都是三四五不分的低能兒嗎？

自然不是，恰恰相反，幾乎所有亡國君主，都認為自己很行，非常行，簡直不能再行。

於是，朱崇禎就跑到煤山上了，那句有名的遺言怎麽說的？——都是亡國的臣子。而後來的滿洲人，也很開心這樣的論斷，於是崇禎成為了明君，而他的大明，則成了歷史書中的幾行文字，整個國家變成了幾個奸臣閹黨的犧牲品。可惜，後人還是說，明代亡于萬曆，而清代也亡于乾隆。朱崇禎兢兢業業地迎來了萬曆、天啓都沒有看到的滅亡。

我們今天是看不到這種影視的，但畢竟歷史的記録，仍然保留在文字之中。

未來正如歷史，而歷史也昭示了未來。

當我們開心地期待跨年，也許這也會成為歷史，而歷史是不會有什麽忌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