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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字鎮之蘇羅漢

十字鎮離渡口很近,人來人往,漸漸成了個逢五逢十的集市,平時也有幾個茶攤,常年經營。我上的小學在鎮西頭,隔壁就是老母廟,供奉的人并不是儒釋道三教神靈,據說是個苦命的母親。我們下午課少,實在無聊的時候,就會從后面矮墻翻進去,里面建廟前就有十多棵大叔,虬木參天,樹蔭能遮蔽半個廟。我們喜歡爬上去,看上香拜神的人,在中庭那里虔誠鞠躬跪地。這時候,還有一群鴿子飛起來,在上空嗚嗚盤旋。那是上一個住持的遺物,并沒有誰接著養它們,但也不見餓死。這里也沒人傷害它們。


老母廟是一個兩進結構,前面大門進去,就是中庭。三間正房,都打通了,正殿是老母的神像,站在香案后,從上到下蓋著一塊黃布,我從未看見過神像的面容。香案兩邊有蒲團,有桌椅,有懸起來的長布幅、傘蓋、出行儀仗,還寫著一些大字,都是和一般寺廟差不多的樣子,只是物品更少,制作也沒那么精美。正殿進門那里,正午前都會有個白發老婦人坐著,光頭,穿一領羅漢衣,是給來燒香的人解簽的。聽大人閑談,說這是鎮上安排的無兒無女孤寡人,每月能領一份義錢。


正房的另兩間屋子,左面敬奉個抱著小木船的童子,披發齊額,短衣短褲,手里還拿著一柄魚叉。據說這就是老母被淹死的小兒子。鎮里人說叫精衛。長大后讀到《山海經》,難免懷疑這個神靈的來歷。剩下那間則是一個捧著凈瓶的女童,眼睛微閉,若有所思。這里的人都說那個瓶子里裝的仙藥,能治百病,去瘟疫,所以香火也很盛。


第一進的房子,還有兩邊游廊,平時是沒人的,只有到了集日,才會有一些不適合露天的生意,會進來做買賣。只是這里規矩很大,一律不允許大聲喧嘩,有時候滿院子的人,也沒有什么喧囂的聲音。因此做那些開口買賣的,是不來這里的。


正殿后面就是義舍,就是鎮上孤寡人住的,只有三兩個算是正經出家人,只是往往待不了幾年,就又走了。待得最久的就是那個養鴿子的住持,他在東北鐵剎山出家,不知怎么萬里迢迢來到我們這個小鎮。他被人熟知,除了那些前所未有的鴿子,便是一些瘋事。他修煉過閉口禪,足足三年時間,一句話不說。卻在一個明月當空的夜晚,突然走出廟門,進了一處小山坳,大罵到清晨。沒人知道他罵些什么,都是些方言土話,只是偶爾夾雜些我們這里的罵人話,才讓人明白他在罵人。第二天,他又微笑著做起法事,開口說話,溫和平常,似乎從沒修煉閉口禪,也從未在昨晚罵人。還有一次,他做了傻事,把他的佛像給了鎮上一個女子,讓她賣錢,好和情郎私奔。那幾天,他輪番被罵了好幾輪,還有人要把他趕出去。只是鎮上沒發話,他也沒有主動離開。誰知一年后,那個女子又回來了,原來那個情郎是個騙子。鬧了三兩天的女子家里,剛恢復平靜,就又找了他的麻煩。那個女子從此再沒出現在鎮里,聽說是嫁到了一個極為偏遠的山村。又過了一年,他就圓寂了,死的那晚,仍是一天光明,月如銀盆。第二天來了一個和尚,算是他的師弟。不知什么時候送的信,后來鎮上人說他是道濟和合一路的神仙,所以能知道自己涅槃圓寂的時辰。他師弟火化了他,收起骨殖,就埋在老母廟后,壘起一座小小的塔。那是這里的第一座塔。


慢慢地也有人在塔邊燒香,燒紙錢,喂鴿子,據說很靈驗。人們就叫他鴿子羅漢,叫俗了,就成了蘇羅漢。其實他不姓蘇,也不是羅漢。


我不知道其他地方的羅漢,是怎么來的,據說都是從印度傳過來的故事。降龍伏虎,十八羅漢。又有五百羅漢,都是佛前神通廣大的弟子。現在北京、杭州、昆明、臺北一些廟宇,都有專門的羅漢堂,塑成不同羅漢,供游人們參觀。記得貴州猴子山上就有一座小的羅漢堂,進門從右手慢慢數過去,按照自己的年齡,可以找到對應的羅漢,然后回到門前,就可以花錢買到一張塑封佛牌。正面印著那尊羅漢的形象,名字和大致神通。背面則是類似簽筒搖簽的卦辭,昭示著命運福禍。


如今回想起來,蘇羅漢是沒有這些玄虛的。燒香燒紙錢,喂鴿子,都是很實惠的你來我往,既然成了神,那也就不會再用人間的錢。


這座廟現在還有,可不知什么時候,塔卻沒有了,平整的地面上建了游客中心,來來往往的男男女女,嬉笑從容,大概不知道腳下的土地里,曾經埋藏過什么。


正殿上的神像也都換了。老母沒有黃布蒙罩,只是幅平常面孔,大概就是那種批發的佛像,改換了頭飾。叫精衛的童子,能醫病的女童,都不見了,一邊是賣香燭的商店,一邊是賣旅游品的三個小鋪面。解簽的人,也變成了光頭不點香疤的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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