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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阻且长 谈点虚的

我为什么要写作

在敲下这几行字之前,很长一段时间,我几乎放弃了写作这件事情。

我曾经推崇的写作是私人的,关注的是作为个人细致而微的感受,体验,回忆与现实交织之时的彷惶,时日变迁的感慨。直到有一天,意识到这样的写作是羞耻的,我就停下来了:自我审查看到的东西让我觉得羞耻,自我审查这件事本身也让我感到羞耻。只有停下来,停下记录,才会在审查和被审查之时,觉得因为失语的保护,仿佛有那么一片立足之地:没有写,没有说,便没有材料,审查无从谈起,更没有评判的位置。

失语的时间足够久,到了如今的时日,慢慢变成了,比起日益严苛的审查,失语这件事才是更让我觉得羞耻了。这样说的意义在于,作为审查和羞耻的对策而来的失语,更像是主动出让本该属于自己的权利。面对道义的毁坏,如果真理成了相对而言的一种可有可无的观点,求真的思想成了隐语,我不能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我想,这对很多人来说也是这样。而提起笔来,表达,书写,是面对这时事下,一种近乎是奢侈的必要。

我想要写。我想要在这里写下,我为什么要写作。随之而来的是,我为什么在这个时刻感到写作的必要,我想要怎么写,我想要写什么;当然,我不要写什么。

写作首先是为了自己。

我不想再写私人的感受和经验,除非是这感受和经验是被认为对公共的议题有强烈的启示意义的时候。方方的封城日记是一个例子:私人体的日记,因为封城的背景,有了公共的含义;方方谈论的固然是自身日日的起居饮食,与私友交谈得来的信息,但城外的人有兴趣知道城内的真实情况,城内的人也愿意查看方方日记内每日城内有价值的信息。封城背景下的日记,由私人,而公共。我也是一样,我愿意只在于私人的体验有强烈的公共价值的时候,谈论自己的体验。

然而我要写的,无论什么题材,什么话题,必定是基于自己的立场和视角。网络空间里看来的所谓魔幻现实的日常,读来的书,看来的报道,听来的流言,终会潜移默化的成为自己的一部分。在这样的时刻,在现在的我看来,只有保持日常的内省,才有可能在时代的洪流中,找到一个锚点,为过去和将来的自己提供参考;通过生产和创造,给予自己与同行者微弱的力量感,以期度过这个时日。

写作也是为了这个时代。

选择写作公共的话题,选择用中文写作,面向的是说中文的社区。社区的构建在于社区内每个人的贡献。墙内所谓清朗网络生态下,能组成相对理性的,能够让不同观点的人群,讨论和交流,固然困难。就算在墙外,讨论的很多也不是事实和论据,而是偏见。要扼杀讨论的空间非常容易,创在一个互相信任,人们愿意畅所欲言的地方却非常困难。我想,写作,是成为社区中的一份子,去贡献社区的一种方式吧。

有人可能会问,你说什么就说吧,可你去做了什么吗?我想,说和做,并不是互相对立的两件事情;相反,在当今的时代,能真实而清晰地说出自己所想,本来就是”做”:把自己拿出来,参与到社区的创建,交流信息,讨论观点,也是在“做”。在这个意义上,写作是目的,也是手段,为了煲底见的那个期许。文艺作品记录和反映它所处的时代。用什么样语言表达和写作,就是在构造什么样的世界。从这个角度来说,语言本身就是帮助我们达到想要的那个世界的一件工具。

为了自己,为了时代,这两个方面是互相关联的。那么就从现在开始,用力求真实清晰的语言,记录下过去和现在,也指向将来。

CC BY-NC-ND 2.0 版权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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