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吒
走吒

<小D外传·痂壳娃娃街>后记 小C的声音

小D是舌头抵着上颚的劳动者,牙齿死死咬住还不够,还要用舌头抵着上颚,大概真的不想说话。小C是还未计划用舌头抵着上颚的小D。总之两个人是一个人。但是小C说错话,往往要小D受罚。你问谁会惩罚小D。我也不清楚,我跟Ta们关系不大亲密。亲密会带来伤害,有点害怕。
今晚月亮消失了,你以为它很圆挂在天上,但是真的不见了。现在挂的月亮不过是甲虫的把戏。那个月亮,嘿嘿,是他飞到天上画的。

小D:月亮在哪边?

小C:月亮在东北方向。终于爬到屋顶了,啊,穹顶好像蓝海,云团好像浪花,又好像浓雾遮住的岛礁,飞机驶过,蝉声响起,忽然感觉像是置身在帐篷之中,沿着蓝色“水的小路”,看着死旗卷起,三颗星星出现在西北方向,城市发动机和蝴蝶翅膀同时振动耳膜。被饥饿、杀戮、愤恨和疲惫困住的三尸虫,突然松绑了,原先像死了一样,如今却活了。它沿着蓝色“水中小路”往前蠕动,一股清淡的味道在水面漂浮,好像错觉熬制的绿豆汤。水流转弯处,它钻进两个轧辊的缝隙之间,加速旋转的辊子将它的身体轧出裂纹。裂纹萌生的地方,是昭和四十三年。在那里,国家、民族、种族、阶级和性别分割的世界像是要被轧进同一个身体,也许是青年大造桑身处的地方。突然身体发出嘣脆的响声,好像是游行示威学生的叫喊?是从轧缝的尽头传过来。在尽头处,好像有一个雨水和木头搭建的棚屋,屋子里有什么东西泛着光,原来是甲虫的头盔。光线另一端,灰绿色穹顶上映照着静姐的身影。影子渐渐在漆黑的夜里,炼成血红的熔浆,一滴一滴,把城市的柏油路滴出一个孔洞。它突然钻了进去。孔洞连着一条矿道,它身体缠绕着一个娃娃。啊,是它的孩子。娃娃累了,它也疲了,它们靠着什么睡着了,像是桥墩子。原先也是撑起一座悬空而立的桥吧,桥身该是锈铜色或者煤灰色?是银色。为什么是银色,这我就不知道了。但是在每个雨天开始,珊瑚礁状的云团被岛屿状的云团吸附,在行进过程中,有时形成一道狭长的走道,其间雷电闪耀,好像银桥。这么说来,有可能是耳鸣走过的那座银桥。

小D:别再说什么银桥啦,你还是快回家吧,要下雨啦。

小C:是来自不太平洋的水吗?

小D:不太平洋,没听说过呀。

小C:嗨,不太平洋的水就是可以把一切地方变成猩红色,就好像担负很多的人突然被不曾觉察的事情影响,不小心在手指上划了一道,鲜血滴在油纸上晕成一团浑沌。

小D:你是说无常?

小C:总之,还是要多多小心,不太平洋的水落在身上,就摆脱不掉了。可是被水碰到后,一旦放弃,会像被挖走什么,会更痛苦,像有什么人用铁锹使劲挖呀挖,把身子挖走半个一样痛。

小D:想不出来。

小C:你想想看,肚腹被猫啃掉半个的鸟儿,两只灰褐色蚂蚁在她身边环绕,蜜蜂趴在她的眼睛上,赭黄色的爪子像被卤过的鸡爪,饥饿、屠杀和羞耻同时在肠胃、眼珠和大脑皮层打转,痛不痛? 听说她死的地方,去年一个清洁工也死在那。她原本只是想在堆满空调的机房里打个盹,哪里知道这些轰鸣的机器,会一点一点挖走她鼻腔、呼吸道、肺部和脑浆的氧气,好像外头浑浊的空气是被她净化的。

小D:啊,是雷阵雨啊,躲不掉了,浑身都湿透了。

小C:那就不要躲了,就好像夏天芝麻一直不更换的白T恤,有了被弄脏的觉悟,就完全没必要怕的。

小D:アホ,什么奇怪的类比。

小C:这么冷的夜晚,好想吸甲虫的脚拇指,一定会有红烧鸡爪和排骨的味道;要是怪哉的脚拇指,会有奶和蜜流出来吧?多数的葫芦和人参的水龙头里会有什么?

小D:啊,这还不是痂壳说了算。

小C:快看,天空裂了一个口子。在宋庄的天空好像也有道裂痕。所以,那天,子寒也一直盯着这个口子吗?不知道,总之那天发生很抱歉的事。没能当面说对不起,眩晕。

小D:月亮在向西移动,不是,不是,好像是上面有什么东西在动,是军舰吗?

小C:我怎么觉得像包了层锡纸的紫菜包饭,上面插了两根筷子。好饿啊,章危做的东西好不好吃啊?

小D:没尝过呀。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吧。是不是该睡觉了,哎,时钟怎么不动了。

小C:嘿嘿嘿,你进入了人参时刻。这是妖术,人类不懂魔法,所以只能靠咖啡活着,每天晚上做做数独,喝两三杯咖啡,醒着的时间就比其他人多上一倍。

小D:会很幸苦吧。

小C:如果你也有必须醒着做的事,你也会这样。

小D:不过这跟人参时刻有啥关系?

小C:你别着急啊。人参为啥可以活上百年上千年,你有想过吗?要知道啊,人参是不死之身,她们为什么会有寿命?

小D:是啊,为什么啊?

小C:因为她们自己想要消失了。

小D:人参为什么想要消失?

小C:我不知道,这个问题要问人参吧。总之,你现在很危险,无限的寿命意味着你将永远贴附在轧辊表面高速旋转,周遭的事物将无止尽的重复。从革命史上看,革命者在黎明到来的破晓时分被流弹击中,或是在城楼宣布革命胜利时不小心踩碎一块石砖,从墙上掉下去摔死,该是多美妙啊。

小D:你在说什么胡话?哪有人不向往革命胜利后的第一天。

小C:你有看见过尹汝一桑的眼泪吗?

小D:没见过,有什么特别的吗?

小C:没什么特别的。跟多数一样。Ta们的泪水里有个横向的洞穴,那是叫“渊”的地方,许多甜美的绝望住在那,不断吸引着Ta们,跳进去。这样说起来很奇怪,但其实很普通的一件事。你知道那个道路公司的女工代表Pan吗?她爬到一座高楼上绝食抗议了44天。

小D:这是非法抗议吧?

小C:这不重要吧,遇到什么重大节庆日,都是她们守着闸口,领导人的车辆都是她们放行的,可以说在这座城市国内国际会议能够正常进行,可全靠了她们,但是连一部保护她们的法律都没有。

小D:你又想说什么生命政治之类的话吧。

小C:你别打岔呀,我想说她们泪水里也有“渊”。

小D:你说的话真难懂,你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吧。

小C:你可以问问Myaol-Chi桑,她的母亲跟着Pan一起参加抗议活动,后来竟然赶走了老板,她们自己开始运营工厂,做得很不错呐。可是也有太多像Dong-Seok这样的劳动者,因为抗议,生活更加困难了,袜子后脚跟的地方磨出个大洞……

小D:袜子洞也是“渊”吧?那这样说椅子洞, 麻绳结成的环, 喉咙都是“渊”了。难怪,Hye-Lim会轻巧地钻过去,跟三尸虫一样;还有June的滚石,一颗被海水亲润、风沙侵蚀和熔浆淬炼成的石头。一旦旋转起来,好像所有人都掉进石头卷起的风暴里,那里也有“渊”吧?啊,“渊”是不是就是说不明白,但可以轻易感受到的东西。哎呀,快看,那艘军舰朝我们撞过来了。

小C:啊啊啊啊啊啊,我想起来啦,那不是军舰,是尹汝一桑说的“曲”。你看锡纸样的外壳像不像“口”,甲板样的紫菜包饭像不像“一”。

小D:我知道了,上面立着的两根“I”是筷子。

小C:才不是啦,是灯塔,是照亮流民前行道路的灯塔。

小D:你这么说,那还像汀一操纵的音控台嘞,你看,上面两根像不像信号线,左边输入,右边输出。

小C:哎,这么说也好像围栏,人群被分割成坐下和站着;也好像监狱啊,过去的锁链捆绑着记忆空间。所以啊,为什么紧紧咬合的牙齿要逐渐松开,喉咙要慢慢发出声音。刚开始的时候,声音只在齿缝里来回震荡,时间久了,会有声音传出来。不太平洋上常常传来这样的声音,虽然还很微弱,但是总能听得到。

小D:是常常听得见。

小C:哎呀,说了这么多没头脑的话。是不是该唱歌啦?

小D:哎等等,这么突然,我还没准备好。

小C:哼你现在想到的这首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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