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世
人間世

無所事事諸多思緒的半廢耶青。 太多人寫風花雪月,太少人寫一些有營養又貼地的文史哲。那麼我嘗試寫下吧。

「累了」。是這一代年輕人的寫照。

進入職場後幾年的人,普遍出現了「滑牙」的狀況。

教師壓力在疫情下大增至6.97分(10分滿分)七成年輕醫生過勞、兩成抑鬱社工也會集體創傷

三則新聞,見到的時候不禁發笑難過的笑聲。是啊,見到一個社會中,連幫人的人都自救不了,那種難以置信、無奈、無助的感受,會令人發出笑聲。

這個狀況不是香港的風土病,全世界都有,而且亦與社會節奏越快、網絡越普及、科技越發達一樣,越來越嚴重。而在香港,就與香港DNA中的忙碌基因聚合成強到不得了的恐怖效應。

Burnout. (倦怠)

這個詞語已經出現了很久,只不過去到近年,才成為普遍的狀況。也許是我這個年紀的群體,集體的精神面貌。


工作了幾年後,特別在今年見到不同的朋友,大家的精神面貌同樣變得很差。做社工的、做教師的、做醫生的、做護士的、做商業機構的,不約而同出現一堆類似的症狀。

每每與這些朋友放工吃飯,在傾談中,他們會突然間「斷片」,無法理解當刻的話題、無法連繫一些片段、無法理解一些要用頭腦想一想才能通的比喻、甚至無法做到一些平時瞬間能夠做到的簡單加減數。

大家都累了。

在吃飯的時間,大家難得放鬆,大家的腦袋,都進入了低耗能狀態,無法進行高負載工作。

究竟大家生活在怎樣的工作場所?

加班常見。加班到晚上九點也常見,而且加班到十二點並不罕見。也聽過有人需要四點開會,留意呀,是凌晨四點,要遷就美國下午時間,所以大家就凌晨四點開會。

下午六時,街上湧現大量回家的人流。有不少人輕鬆上路,兩手空空。不久,這些人從餐廳買好外賣,然後重新走入辦公室。在辦公室吃晚飯,是那麼常見。

終於放工了。然後回家就會收到上司同事的Whatsapp,甚至是電話。對啊,晚上十一點收到上司的電話,說要討論有什麼事情明天做。

終於假期了,有些人會去遊玩,也有些人終於可以穿便服回公司工作了。更加有人認為放假已經很沉悶,不知道放假有什麼可以做。更有不少人在假期放鬆時,身體就立刻病倒了,平時累積的病灶,放假時就熊熊焚燒。

有些做教師、做社工的人和我說,他們很熟悉醫院的格局,因為經常有年輕人因為精神問題入院,教師、社工經常要去探訪,哪個樓層是哪些部門,大家已經很熟悉了。

聽過一個最搞笑的故事,是有位教師在醫院中與另一位做社工的舊同學重聚。大家在不同地方工作,因為不同的人入院而在醫院相遇。然後大家就一起吃晚飯--吐吐苦水。

這些超出電影橋段,小說情節的職場故事,每一個年輕人,在職場中都遇到不少。而這些越來越恐怖的故事,不限於職場。

現在讀大學的學生,原來在星期六,甚至是星期日測驗,常見不過。其中的緣由是現在的考試要上網考核,透過彆扭的鏡頭直播考核過程。然後星期六日,因為較少人使用系統,所以考試會順暢一些。


上面的故事,全部都是實實在在發生中的事情。網絡上千千萬萬個詞語概括:「996」、「上班人」、「內捲」。這些中國的詞語,很能概括香港的情況,只不過,香港很少有文章探討,文初的新聞一出,傳媒機構就會講一天,然後第二天就繼續如常。

大家覺得這個是香港的日常,根本不值得討論。最本地的詞語,就只有兩個字:「黎生」。

「黎生」:比996、上班人、內捲,更加貼近每一個香港人的日常。

2018年山竹襲港之後,出現了大量「披荊斬棘」、「攀山涉水」返工的照片。成為一齣齣現實的災難片。

這一幅海報,應該刻入星際檔案系統,永久保存。

2019年社會運動下,經常出現道路中斷、交通阻塞的情況,更加有一段時間,部分巴士路線停運。不過,與其擔心我們的城市何去何從,大部份人仍然在默默上班。很記得那天新界失去所有出市區的交通路線,很少人問過昨晚是否有人受傷,居住新界的同事只是問:「怎樣可以返工。」

2020年了,疫情來到,大家立刻改變陣地,WFH。這個簡寫好呀,可以是Work from Home,也可以是 Work from Heaven ,更加可以是 Work from Hell。當不少地方逐漸反思 work 的意義,提供更加彈性的 work mode,也有不少公司能夠理解 work 與 life 要有區別。

Heavenly countries turn your home to heaven, hellish countries turn your home to hell.

上面講過的每一個社會大變,香港都好像精準地選擇走了一步最差的決定。

以往颱風襲港時,不少人能夠享受一個風假。特別在七月一日後,直至九月的中秋之間,香港一天公眾假期都沒有,颱風的到臨,好讓這個城市的繁囂暫時停下來。

奈何經過2020年的WFH實驗後,大家已經習慣了,颱風期間,大家只不過是改變了工作環境,在家繼續工作。


好 L 恐怖呀!

香港從基建、環境、住屋、交通、資源,乃至是人本身,都已經嚴重超負荷。超負荷的下場,就是使用壽命嚴重下跌。(偏偏香港人的壽命全球最長,想死?未輪到你呀,等到十年先死啦。死完之後等多幾年先上骨灰龕啦。能夠有尊嚴地死去,原來也是奢求。)

作為年輕人,我們也受不少上一代的評語:「咁唔捱得㗎」。

唉,我們這一代年輕人,從少已經被剝削。被課外活動(學琴、學樂器、學武術、學跳舞)剝削休息時間;被補習剝削思想時間;被手機網絡剝削靜處時間(有我們的問題,但同樣科技公司精心設計的糖衣毒藥,責任同樣大)。

到我們進入職場,其實也是被人剝削。「呢啲嘢手板眼見功夫,咁簡單都唔識?」

經驗要累積的,很多事情,縱然簡單,我們也要在實踐中建立腦中廻路,日後才能上手。要建立腦中廻路,要專注才能夠快速建立。奈何今天的工作市場,新人往往要處理諸多芝麻綠豆瑣碎事,腦部每一次改變工作,都會損耗專注力,同樣亦損耗精力。

好像你在香港看電視,你可以不斷轉台,你都大慨知道當刻播什麼節目,因為你已經對香港的電視台節目有充分的經驗。不過去到外地,看電視就要專注多些,才知道該電視台會有什麼資訊,因為我們是新手呀。

如此長期的剝削精力,究竟這一代年輕人將會怎樣?


在我身邊,已經有不少要見輔導員,有要吃抗抑鬱藥的,有承受不了壓力身體累垮入院的,有索性離開了勞動市場的人。而更多的,是消耗自己生命能源,成就公司業績。

所以我確信除了「斯德哥爾摩症候群」外,「香港症候群」是一個實實在在存在的精神疾病。

基督教其中一個最偉大的提醒。在創世記一開初已經講明:

到第七日,神造物的工已經完畢,就在第七日歇了他一切的工,安息了。神賜福給第七日,定為聖日;因為在這日,神歇了他一切創造的工,就安息了。--創世記二章

那個「安息」,不是死去的意思,在《聖經》中,安息有「停止」、「休息」、「享受」、「慶祝」的意思。這個上帝設立的七天星期制,原來是如此重要。

2016年突破已經出版過一期「安息指南」探討過這個問題。五年後,這個問題絕對沒有改善過。

陶傑寫過一篇文,提及過這個現象。

從小就被灌輸一種思維,就是香港夜生活精彩,外國晚上六點就店舖關門,晚上七點就冇啖好食。除非落酒吧,否則外國的晚上很沉悶。

慢慢我理解到,「香港人認為理所當然的生活,在世界上是異類」。請勿把異常當尋常。

給自己一個悠長的假期吧,離開這個城市看看世界。看完後,隨時你會找到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

不要被這個社會磨蝕你,你只是一個小小的齒輪,當你磨蝕到「滑牙」,社會會毫不猶疑取代你,因為有千千萬萬個即棄齒輪等待使用。不過,你只擁有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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