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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個二維碼的反思:何為不止於科學的科學傳播?|Communicating Beyond Science (附英文版) #投稿07

2022年7月8日,當一幅由「新型冠狀病毒感染應變協調中心」發佈的資訊圖文出現在我的FB動態消息時,我的頸不由自主地貼近了電腦屏幕,眼睛睜大到快要掉出...
作者:Anna Au(公共衛生學者)

English Version 

2022年7月8日,當一幅由「新型冠狀病毒感染應變協調中心」發佈的資訊圖文出現在我的FB動態消息時,我的頸不由自主地貼近了電腦屏幕,眼睛睜大到快要掉出,眉頭則深鎖成一座讓疑惑走進我腦袋的樓梯。

我無法理解為甚麼六個二維碼會同時出現在一幅資訊圖文中。這不可能是方便或清晰地向市民傳達資訊的方式,因為市民必須多花精力細閱每個二維碼下的一字一句,才能識別和掃描到正確的二維碼並正確地找到所須的服務和資訊。在這波疫情已造成重重壓力的情況下,市民又再承受多一層不必要的壓力。

所說的「六個二維碼資訊圖」(Image: 新型冠狀病毒感染應變協調中心)

當各種COVID-19的資訊仍不斷流通與轉發,而這幅資訊圖文是想讓市民更快地找到正確資訊,六個二維碼卻同時出現,它達到的效果恐怕只是讓市民更眼花撩亂,甚至會令市民掃錯二維碼,然後緊張地再花時間細閱資訊圖文去找出正確的。這不就是反效果嗎?

真實和有用的資訊無法被輕易找到時,這些源源不絕的資訊只會讓人覺得討厭與沮喪。試想想,我們每刻都在尋找有用資訊,難得找到相關的,隔天卻因過時不再適用,然後又必須重新搜尋。這是一個資訊惡性循環,無法逃脫又無可奈何。難怪每個人都對政府的做法有不少意見。

但今天的討論重點不是政府的防疫措施,而是政府如何發佈關鍵資訊。進入正題前,我們必須了解一下何謂科學傳播(science communication)。

科學傳播

簡單來說,科學傳播就是向大眾解釋科學及相關知識的專業。科學傳播的四個主要目的是:一、使大眾明白日常生活的現象,並令其能自主地根據科學證據做出知情的決定;二、啟發對STEM(科學、技術、工程、數學)的興趣及相關職涯發展;三、建立開放和理性對話的基礎;以及四、鞏固民主進程。

因應不同的目標對象,科學傳播在內容、格式、語言、語氣,甚至科學傳播者的類型都需要因應設定目標而改變。在COVID-19大流行期間,目標對象毫無疑問地包括所有不同背景人士,因為大家都親身明白要想在疫情活下去,每個人都要依靠現有的最佳科學證據去行動。

我們每天不斷地尋找和接收資訊,即使知道這些資訊可能是錯誤或不完整的 (Image: unsplash@robin_rednine)

1980年代期間,不少科學機構或科學家以「資訊欠缺模型」(information deficit model)去解釋科學傳播的必要性。在此模型的假設下,社會大眾因缺乏科學機構或科學家的重要科學知識而產生相關知識需求,這同時表示資訊只單向地由科學機構或科學家傳向社會大眾。

資訊欠缺模型受到許多科學傳播者的批評,因為它無視了社會的複雜性,並將社會大眾僅視為被動的資訊接收者。隨著互聯網在1990年代末和2000年代初的興起和普及,這些對資訊欠缺模型的批抨更顯得正確;然後智能手機和無線網絡也續漸普及,社交媒體(social media)和即時通訊(instant messaging)亦隨之滲透到我們的日常生活中。

此後,我們每天不斷地尋找和接收資訊,即使我們知道這些資訊可能是錯誤或不完整的,卻幾乎沒有一個議題是我們完全沒有聽聞過的。

那麼這對科學傳播究竟意味著甚麼呢?

「情境模型」(contextual model)比資訊欠缺模型更能讓人了解科學傳播中的真實動態。情境模型視每個科學傳播活動為不同的「情境」,而因為不同的情境就會有不同的特徵,所以科學傳播者須視科學傳播為與不同受眾(如觀眾、聽眾、讀者等)的對話。不同的人會以不同的方式接收到同樣的資訊,而他們對同樣的資訊也會有不同的了解以及想法,所以單純地認為有一種萬能的科學傳播方式是錯誤的。

「情境模型」強調不同受眾應用不同的對話方式 (Image: unsplash@tengyart)

因此,科學傳播者必須先了解受眾間的細微差別,聽取受眾的意見,明白他們不同的背景、興趣、需求和對他們重要的事情,進而因應不同的「情境」,有效地使用不同的方式去實踐科學傳播。

政府應該如何實踐科學傳播?

讓我以文章開頭提到的官方資訊圖文進一步說明。這幅資訊圖文的目的是讓市民在網絡上找到所需的服務,但市民實在需要花太多時間去細閱圖中字句,才能從六個二維碼中找出正確的一個,再以手機掃描才能被引導至所需服務的網站。明顯地,它既不簡潔又不易明,市民也不能快而準地獲得資訊;相反地,好的資訊圖文是簡潔的,並能讓受眾在看到它的那一刻就找到資訊及指引。

要改善這一幅資訊圖文,設計者應減少二維碼的數量至一個,而這個二維碼應引導市民到一個頁面,讓他們選擇原圖提及的六項服務中的所須服務。此外,用手機或電腦屏幕上參閱資訊圖文的使用者經驗(user experience)與參閱貼在牆上的海報大為不同。如果要透過社交媒體發佈資訊圖文去展示步驟和過程(例如:正確使用各種口罩和正確洗手的步驟),可因應情況將每個步驟的圖片製作成適合屏幕顯示比例的個別資訊圖文。

KN95口罩風波,是另一個突顯政府資訊說明不足的事件 (Image: unsplash@sushioutlaw)

另外,每當實施新的預防措施時,政府應同步發佈相關的詳細指引。6月期間,市民已經可以購買到KN95及相等級別口罩。在大概一個月後,因應社區爆發,政府要求市民佩戴KN95口罩。但新規定推出不久後,它的嚴重缺陷便一覽無遺。

在KN95口罩開始大量發售及社區爆發之間大概有一個月時間,政府卻沒有把握如此充分的時間製作及發佈容易明白的內容向市民解釋此種口罩的科學性,於是市民只好自行搜尋關於KN95、N95、FFP2及KF94口罩的資訊。當政府終於推出「進一步指引」時,市民早已經根據自己參閱的資訊決定了何種型號的口罩最適合自己,所以政府的「進一步指引」實際是對市民生活的「進一步干擾」。

如果政府在6月時有把握時機發佈資訊,讓市民為社區爆發做好準備,市民目前的「進一步不滿」也大概不會如此強烈。

另外,由於澳門有不少移工,所以另一件官方應該做的事情是以其他非官方語言同時發佈資訊,使不同的社群能夠同步接收到關鍵訊息。目前為止,大部份的資訊仍然是以中文為主,而將資訊翻譯成其他語言,對官方來說,似乎仍然是一件後知後覺的事,或者得依靠相關社群的自發組織進行翻譯。

有媒體統計發現,官方的疫情資訊語言包嚴重失衡(Image: Error451)

在這種資訊不平等的情況下,未能流利使用中文的社群就不可能像本地的中文使用者般,快而準地根據預防措施行動,所以若預防措施要成功,預防資訊需以多種語言發佈。

科學傳播的秘訣

當然,理解並能夠解釋科學現象是其中一個必要條件,但良好的科學傳播遠不止於此,本文僅能淺談這門錯綜複雜的專業。誠然,良好的科學傳播毫無疑問必須以人為本,所以其第一步非為製作內容,而是主動去諮詢及聽取受眾的意見和了解他們的難處,然後根據對他們的了解,用同理心來製作內容以回應及解答人們的需求與疑問 。

最後,我希望大家能記住科學傳播的秘訣:聆聽和同理心。

#文章篇數: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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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個社會科學和歷史背景的作者,嘗試訴說一座名叫「澳門」的看不見的城市。它的故事不止關乎自身,也關乎背後的帝國和邊陲。 👇我們的故事|Podcast|免費電子報|Patreon https://linktr.ee/macaology_empi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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