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齐鲍易兹
比齐鲍易兹

记者以身体不适为由离开了房间

废人们,都在做什么?

夜里,我突然涌现出一种强烈的渴望。我非常想知道,就在此时此刻,那些充满自制力的人、对事业有明确目标的人、对生活笃定而满意的人,他们都在做什么?


我当然明白,即使知道了他们此时此刻的行为,实际上对指导我的人生,没有任何帮助。但是我就是有这样一种焦躁和偏执,希望通过活生生地目睹他人的生活,不知怎么就神奇地标定了自己的航程和方向。


我知道,不写成文字的一切想法都会最终消失,即使自己也不一定找得回来。所以我把此时此刻记录下来。我就像一个在大西洋漫无目的漂流了六个月的船长,怀着对命运悲观预测的同时,记下航海日志。我知道很多很多人生的道理,我也知道所有的人生道理都不是定律,不一定适用于此时此刻的此人此物。所以我知道的越多,我就越来越迷惑。


我想起我在养老院里认识的Shirley,她是一个符合很多人想象的白人老太太:满头白发带点小卷,走路有点蹒跚,看见我会大喊一声“诶Edward”。她会定期去一元店Dollarama买零食和其他货品来,放到养老院的小卖部去卖,我会帮她把货摆好。有的时候我弄不明白,跟她说不好意思,她会说没事没事,“You'll learn”。她好像对她的生活毫无疑惑,总是乐观积极,充满生命的活力,仿佛我才是垂垂老去的那个。她有一次在看一本杂志,封面是猫王普雷斯利,她问我认识这个人么,我说我认识,但是我不知道英文咋说,她说“我年轻的时候,这个人可火了”。


有一次我跟她提起来,我假期会去看女朋友。她点点头,似笑非笑地问我“Are you gonna sleep together?”。我支支吾吾说着什么“I'm afraid not”之类的屁话,她突然打断我说“Oh come on! I was young before, I'm not your parent”然后冲我眨眨眼,我只好哈哈大笑。


我想起来,我大概在那干了一个月,才注意到柜台靠我这边的一个隐秘角落贴了一张告示,上面是一张老太太的照片,说这个人有糖尿病,Reese's(一种巧克力棒)每天只能卖她一根。我读罢非常惶恐,因为在此之前这个老太太已经在我这里买了好几次Reese's了。这个老太太来小卖部从来没有买过别的东西,甚至别的品牌的巧克力棒都没买过。我仔细回想,大概是没有特别超过要求,只不过她一次从我这买两根而已。后来那天她又来我这里买Reese's,还是要买两根,我跟她说,他们跟我说你有糖尿病,每天这个只能吃一根。她说没事没事,然后叽里咕噜讲了一大堆,当时我都没太听明白。最后我用破破烂烂的英语再三叮嘱她一天只能吃一根之后,还是卖给了她两根。在那之后,她来小卖部就只买一根Reese's了,其实我还挺开心的。


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这些呢?我不是很清楚。我记得当时,就是怀着这样一种迷茫和焦虑,希望在做志愿者的过程里能找到意义。在我适应了养老院小卖部的工作之后,我忽然发现这只不过是一种重复性的事务工作。每次都会有些随机事件发生,有访客问我厕所在哪啦,有人家人去世来捐赠衣物啦,有访客问我电梯的buzzcode啦,各式各样的事时有发生。但是总体来说我做的工作几乎不需要动脑。如果不是我当时英语水平不行,这件事几乎没有任何挑战性或者“收获”可言。但是让我吃惊的是,这样简单的工作的确带给了我曾经寻找的意义。为了周日3小时的工作,我需要放弃周六的熬夜游戏时间,然后转两趟公交花一个小时赶到那里,再花相似的时间回到家里。可是每次工作结束,走去公交站的路上,我都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轻松感。


我不知道那是不是我追求的东西,但是那种感觉的确很奇妙。


有时我的脑子里会被注入各种稀奇古怪的词。有时候是房子车子薪水期权,有时候是事业未来科技前景,有的时候是青春年龄孩子家庭,但是幸运的是,有的时候恰当的人和事会在恰当的时候进入我的脑海。愿我今夜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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