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與他

她離開申城，與他戀愛了。據說是別人介紹與她認識他的。她覺得他英俊，魁梧，白皙，第一印象不錯。而且會體諒人，嘴巴又會甜言蜜語，教人心生歡喜。套用一句上海話，「賣相可以」。一天，他倆出行，她的鞋帶鬆了，他蹲下給她系鞋帶子。她覺得他體貼入微，有紳士風度。諸如此類細微事在戀愛期間比比皆是，她感動了。就這樣，談著談著，她被懷孕了。期間他對她說了些讓她神往而後來她認為他沒有一件兌現她認為的美好的事。

他倆結婚了。婚禮辦得很光鮮亮麗，讓好多人羨慕。此時的她很美，很陶醉，很幸福。這時她的心裏，靈光一乍。她心深處的另一個他突然浮現，但很快就消褪了。在此時，在此刻，在這洞房花燭，另一個他的出現是不合時宜的。

跟大家一樣，婚後，他與她還有點相愛。她的肚子一天一天凸出來。有天她忽然覺得以前的他曾對她說過：懷孕最好在婚後三年。她覺得這樣輕率懷上似乎有些不妥，要去醫院，他不讓。她抱着既懷之則安之，以前的他說的并不一定是正確的心態，忍讓了。她呆在家裏很少打理自己。覺得很是無所謂，在家嘛，沒必要打扮。他說他工作忙，她也不淸楚他究竟忙什麼？有什麼事比我還重要？她有時候這樣想，但她不會去深究。此時的他忘了承諾，忘了愛情。與其說是疏忽她，不如說是有意為之。她期盼著他能多點時間陪陪她。可他都說忙，工作疲憊不堪，公司雜務煩冗，他經常回家很晚，有時甚至徹夜不歸。他們之間的話一天比一天少，而且她懷疑他是不是還在愛她，是不是外頭有別的女人。每當有這種想法時，她總是自我撇清。不會的，不會的，他不可能這樣。她還是相信他，但她又有些疑惑，總是有些陰影。她每天期待，每天望眼欲穿，她想他安慰，那怕是虛假的、敷衍的，她也高興，可她還是失望了。她說那時的她對自己都沒有信心，體態臃腫，心力交瘁。她焦慮。她想上班，他不讓；她想旅遊，他不讓；她想和同學聚會，他又不讓。事情就是這樣繼續着，不停的繼續着。她抑鬱了。這樣的狀況還有何情慾可言，再加上妊娠期間生理反應，她害怕與他有身體接觸，她厭惡與他愛愛，那怕是提到這二個字她都覺得惡心。但她還是希望他重視她的存在。她是人，是女人，她並不是生育的機器。她需要關懷，需要關愛，她需要與他說說話，僅此而已。可她又失望了。人有可能失望時間一長便再也不感到失望。後來她麻木了，放棄了，覺得他在不在都無關她的事了。

時光毫無聲息流淌著。小孩出生了。她忙著餵奶，換尿布。小孩的一顰一笑，一哭一鬧都牽動她的心。她覺得充實了，陽光了，心滿意足了。她覺得世界由於小孩的來臨變得溫馨有生氣了，風也柔了，鳥鳴也嘹亮了，她覺得世界像她的小孩一樣完美無瑕。雖累，她覺得也是莫大的幸福。可有時小孩安靜酣睡，她似乎感到空落落，缺少點什麼。她知道自己缺少的是什麼，是另一個他，她不愿去觸及，她怕他另有所愛，她真的害怕。可她內心被反復的吞噬着，煎熬着。她需要以前的那個他，一個從沒在她心裏失去過，她一直愛着的他。那年春節，她終於鼓足勇氣給他發了個祝賀的Wechat。雖然與他不聯系，杳無音訊二、三年了。她知道他一定還掛念她，她知道她自己在他心中的份量，她知道他一定還愛她。她就不用世俗的稱呼給他發了個只有名沒有姓的祝他節日快樂的Wechat。他清楚的記得那是二0一六大年初一（2月8日）凌晨零時一分。他也知道這時間點是她刻意等待的那一刻。

重新聯繫上的三年多後（一九年十月二十四日）。他與她見面了，在她居住的城市，在曾經讓她消魂，曾經忘乎所以的那家酒店。她還是那麼的率真，她冷不丁的問了一句他還厲害不？⋯⋯毫無顧忌，毫無嬌羞造做，甚至是放肆的。她覺得在他前面是這樣，應該是這樣，一直以來就是這樣的。她說他與以前一樣，愛死他了。他倆倘佯在酒店前的湖畔，楊柳依舊，湖水依舊，微風依舊，人依舊，情依舊。她依偎著他，忘乎于天地之間，嘴唇與嘴唇水蛭似的纏綿在一起。她陪他喫羊肉，喝羊湯。

她說她自從有了小孩後，什麼也不想，一心思撲在小孩身上。沒想到與他相聚後又激活了她的蟄伏的情欲，與他在一起愛愛還是這樣的美妙醉人，還是這樣的激情澎湃。他還是那樣的會疼人，還是那樣的粗野，還是那樣的柔情萬千。她頭枕在他的胸口，她覺得他的胸脯還是那樣的厚實。她覺得自己是一只嬌小的羔羊，撒歡在香草山上，頑皮，淘氣，放縱。許多年了，沒有這麼任性過，也沒有這麼繾綣過。她滿意了，她滿足了。

她一直記得與他一起買過的鞋，；一起買過的衣服，；一起睡過床單的花色；一起去過了地方；一起聽過的講座；一起喫過的美食。她說會珍惜與他一切的一切。

他幾乎每天都在說同樣重復的話：想她，想她，想她。她說她願意聽，不賺煩。

她說他書看多了，像個書呆子。他樂呵呵的「哼、哼、哼」。

瘟疫期間，居家避災。她和他不能見面，用短信交談，聊得情濃處他讓她浮想聯翩。他給她寫了一首不像詩的詩：

20200202

一串特别數字

一個特别的日子

妳給我電話

說是特意打給我的

我在這邊說”想妳“

我愛中間那個“0”

漸進的飲煙

特别的月明

我也喜歡那两邊的“2”

繁華褪盡時

我依然在彼岸守護妳

-—《贈君》

她高興的說這是浪漫，還加上了顆紅心。收藏起來，多年以後再曬太陽。她在短信上這樣寫道。

夜深了，夜靜了。夜是曖昩的，夜是欲望的。

此時的她給他發了一條說她愛他（我愛你」的短信。這讓他轉輾反側一整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