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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陆某位“兔主席”的分析

[cp]不光彩的结盟——香港反对派运动里不同阵营的奇葩组合


兔主席 20190810


2019年6月以来的香港运动无疑是华人社会的一个大事,它注定将载入史册,并影响华人世界的未来。它是一个成因复杂,参与者众多,反映多重社会诉求的大规模政治运动及社会运动。虽然它的出口单一(几个“诉求”),但背后却承载着非常复杂的、全然不同的多种诉求——从民生政治及经济诉求(马克思主义者及左翼知识分子很习惯应用这种角度进行分析),到一般的主流西方价值(专注于建立在Western democracy基础上的香港相对自治及“两制”),到能够直接打动各阶层香港本土人的identity politics(认同政治),涵盖了本土主义(nativism)、传统的华人地方主义(广府人/广东人)及排外。


这个运动有几个重要的特点,


一是在抗争的话语中,民生政治的系统性缺失,直白地说就是不提经济问题。本人微博中反复从撰文写过,并尝试给出理由,例如:


1) 高度自治及高度两制在更广泛社会群体里的政治诉求(通俗的说,各阶层的人都关心修例,但不是各阶层的人都关心民生政治);


2) 政治价值属于宏大叙事,更够给运动提供某种“升维”。民生政治属于吃喝拉撒,是经济利益,即便是一个驱动因素,但可以被认为是低俗的,市井的,不愿意被提及。在中国传统文化体系里,“仓禀足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是根深蒂固的。超越经济利益而提升到政治利益看上去更高级。这里可以观潮到的细节:所有不支持运动的人,特别是工商业界精英都——被视为是“拿了大陆的钱”——他们反对运动不是因为运动本身内在的问题,而是经济利益。这是为了质疑和贬损建制派固有的政治价值、取向和诉求;


3) 理想主义的认为“一切都是体制问题”,即解决了体制问题,一切其他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换言之,就是解决一切问题的灵丹妙药是Western democracy。我们看到,所有的西方国家都有深刻的社会经济问题,而且很多已经陷在陷阱难以解套。这些国家已经在进入一个新的阶段,就是民粹抬头,质疑分裂的议会政治及白左对主流政治话语的把持,希望重回权威主义和认同政治。换言之,他们是反方向、从对面折回来的。但在香港,由于没有实现双普选,可以非常便宜地把一切问题归结于没有双普选。这个类比就是在国内可以看到某些人,你和他聊任何的问题,他的反应都是:“这归根结底是个体制问题。”换言之,只要香港不进行双普选,这个问题就无法解决,因为总有人会把问题根源归结为体制,而他们的这个主张无法被证伪。我个人认为,第一,体制问题并不是解决方案,如果体制问题是解决方案,那法国就没有yellow vest运动了。第二,按照Western democracy的逻辑,建立这样的制度不是目的论的,不是工具主义的,不是为了解决某个特定的问题,而是因为这样的制度有intrinsic value。因此,即便authoritarianism能够带来更好的结果,他们依然会主张Western democracy。Western democracy是程序正义,不以结果为导向。这是一个根本的原则。我认为香港大部分的一般参与者并不理解这个原则;


4)宏大叙事可以掩盖一些更加低俗的政治旨趣和诉求,例如地域排他主义、种族主义,等等。在西方精英的主流话语体系里,这种政治旨趣是“低级”的、危险的。往往和无知、狭隘、极端主义联系在一起。我认为这也是香港知识界不可能去认可认同政治的主要原因;


5)宏大叙事(“democracy”)更容易获得西方精英的注意,可籍此获得舆论、政治及物质支持资源。


香港运动的第二个特点是,它包含了西方政治话语体系里相互完全不可调和的各种力量,是各种不相容政治主张的奇怪调和。


其中包括:学院自由派知识分子(左翼)、专业小知识分子(中间派)、阶层和教育成分繁杂的青年人(认同政治/右翼)


第一种力量是学院自由派知识分子、考虑到这些学院派的教育背景及经历,他们的政治旨趣应当与西方主流自由主义(liberalism)接近,就是类似我们今天讲的“白左”。比方说,他们的价值观应该是,喜欢奥巴马不喜欢Trump;认可同性恋及same-sex marriage;同情少数民族和弱势群体;反对种族主义和任何狭隘的本土主义及社群主义。具体就不展开了。简单的说,如果在讨论一桩发生在美国的事情,那么,这批香港知识分子的立场应该更接近美国的主流liberal。如果让他们选择看英国媒体,他们应该看Guardian和BBC。


第二种力量是受过良好教育的专业人士(包括媒体、法律界、医生、教师、宗教界、基层公务员等等)。学院派知识分子在象牙塔里,可以提供一定的精神指引,但未必就能成为他们的精神领袖。我认为,小知识分子一方面追求一些自由政治理论,但一方面也同情认同政治。直白地说,全球的华人社会,即便是美国欧洲主流的华人社会,也鲜有能不受认同偏见影响的。一句话大家就明白了:你要和白左一样,就不能对黑人、有色族裔、穆斯林有歧视。你不应当构建任何先进文明和低等文明的格差、序列。我很少在华人社会里能看到达到“白左”水平的政治正确与自律。因此,大部分小知识分子只是在个别的问题上赞同Western democracy,比如言论相对自由,有参政议政权,等等。但还有更多得以议题他们并不关心。比如社会正义、扶持弱势群体和少数族裔。这就可以理解为什么他们对香港自治的关心程度,远远高于对香港少数族群(例如印巴人)及弱势群体(住在“笼子”里的贫困阶层)福祉的关注。


第三种力量就是冲在第一线的香港青年。他们做的基本就是街头政治,而且是暴力化的。没有什么比上连登论坛更能发现他们的粗俗的、流氓的政治旨趣。


当然,他们中的一部分人会有学院自由派知识分子及小知识分子的取向,但大多人——我相信他们就是黑衣示威者大众的重要组成部分——还是朴素的认同政治驱动的。他们不光政治素养不高,我觉得基本的做人素养和道德素养都成问题,在价值观构建上有明显问题。说香港上一代人多么奋斗拼搏,打造了香港。现在看来有一个反应就是:是不是从来没有时间教育小孩啊。

这些青年:


1) 他们对西方体系下的法治、民主和自由的概念、原则的理解极其浅显,除了呼喊这些漂亮词汇,自以为天生血液就留着这些价值观的基因外,对这些原则所知极为肤浅。


2) 他们明确地,毫不掩饰地主张认同政治(称内地为“支那”,内地人为“支那人”;有强烈的本土主义(包括粤语文化);构建了文明优劣体系(打英美旗帜也是细节),甚至种族主义,等等)。他们的这种表达无处不见,广泛存在于年轻人群体,充斥于他们用于内部交流的“连登”论坛。所以我近期指出,他们在欧美的对标就是新纳粹。


3) 他们在示威中的行为和人类近现代极端年代中的青年激进运动没有任何区别,都体现在无视他人权利,无视公共秩序、破坏性和冲动型,以及随时准备用自己所理解的“公义”绑架社会其他人,为了达成目的可以采取非常手段。他们的行为非但背离传统文化、背离其所倡导的Western democracy,而且基本都是反现代文明、反人类的。他们就是人类构建美好家园与和谐社会的敌人。


显然,在香港憧憬的任何一个成熟的西方社会,上面这些政治社会力量都是无法聚合的。美国的主流学院自由派和alt-Right、极右翼/新纳粹/3K党聚合去推动一个政治运动?我的天啊。天方夜谭,完全是不可能的。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能侮辱和伤害学院自由派,玷污他们的羽毛?他们先天的抵触并打心眼里鄙视右翼的认同政治。实际上,他们与任何激进街头政治和无政府主义(包括左翼的antifa)也都要保持距离。


但我们看到,在香港,各种各样的人全部聚合在前一起。排他及种族主义、Western democracy政治诉求、合理暴力与 和理非 非常奇特地混同在一起,好像所有价值都是融合的、辩证统一的一般。他们还提出“不割席”“齐上齐落”这种很奇怪的的口号。这种口号不是思辨,不是批判,不是追求固有价值,不是讲思想原则,而是讲帮派,讲江湖。我怀疑稍微有点纪律的地下结社和黑社会都会这么无原则的“不割席,”对于违反组织原则的坏分子也要驱逐。。


因此,香港不同类型力量的聚合是一个非常奇特的。如果没有了共同的对立面,那么他们在远期的分裂也是必然的。他们之所以能够暂时联系在一起,就在于他们认为同时在面临一个更大的共同对立者,就是“一国两制”中的“一国”。


对第一种力量,他们认为一国的加强会侵蚀他们尊崇的自治和核心价值。

对第三种力量,他们认为这会侵犯他们的社群和乡土。

对于第二种力量,那当然就是两者都有了。


不难发现,对于第三种力量,即对Western democracy了解比较肤浅的年轻人,是可以把Western democracy之类宏达叙事整合到他们的乡土认同里的——只要构造这样的两元对立:香港=自由;大陆=禁锢;香港等于文明;大陆等于野蛮;香港的法治;大陆等于无法治。香港等先进,大陆等于落后。诸如此类。他们可以把第一类人追求的宏大政治叙事内化、整合到他们对香港的朴素认同里。


因此,香港人必然就是文明人。文明是香港的一部分。抵制大陆的影响,就是捍卫文明,抵制野蛮。


这样,左翼政治和右翼政治就结亲了,融合了,共同指向一个假想敌——中国大陆。


这就是他们的政治联盟。


为什么有这样的政治联盟?无非就是“敌人的敌人就是我的朋友”;“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抱团取暖”;“统一战线”。无非就是江湖,就是帮派,就是结合。这都是传统社会的价值观。他们可以从日本黑帮电影里找到更多共鸣。而对于香港学院知识分子来说,为了实现政治运动的目标下,他们可以破坏自己的原则并接受不光彩的联盟(unholy alliance),他们(特别是知识分子)拒绝对本运动做自我批评,以维护运动的团结。为了目的背弃基本原则,就是不择手段的一种。


当然也还有一种可能,我认为也是一种很大的可能,就是在香港这个小地方,被巨大的潜在“外部力量”(中国大陆)所笼罩的情况下,当局者迷,他们根本就无法相互辨识。各种力量是认不清彼此的,误以为彼此是同一种人。那就不是坏,是傻。我认为他们傻也是很有可能的。


这是我对香港运动的一些观察。


今天写到这里。最后,香港运动是难得一见的大规模运动,有许多值得分析、思考的内容。这是为什么本微博要花时间进行深入覆盖的原因。[/c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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