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結子
球結子

路過

关于我所厭惡的家長製作風

「舊中國留給我們的,封建專制傳統比較多,民主法制傳統很少」

「不徹底消滅這種家長製作風,就根本談不上什麼黨內民主,什麼社會主義民主」

                              ——1980 鄧小平《黨和國家領導制度的改革》

你在世紀花園3棟十三層有一處90平的房產,地方不小,可你有一家老小擠在裡面,還總有進城的親戚來蹭地方住,總是滿當當的。一層樓八戶,樓道烏煙瘴氣,小區里雖然綠化的換七八糟,中間草坪被一個老太刨了一個角當自家菜地,樹和草亂長,活的死的,磚地也坑窪不平,但至少保安看起來沒上七十,安保上可以;保潔老頭也會定期用個帶陳年包漿的老三輪把垃圾推走,衛生說得過去;小區生鏽的鐵柵欄外面圍了一圈新鮮塑料味兒的紅得發亮的宣傳標語板,外面人路過也看不到裡面的慘淡,面子上也還過得去。

當初結婚時候你就說服老婆當家庭主婦,你一直在高新區的公司里上班,每天路上堵兩個小時的車,工資就那麼回事兒,搞定房租水暖和伙食就基本月月光,儘管如此,鄉下親戚找你來借錢你也硬撐著從不含糊。一切都在你肩膀上扛著,你覺得也還好,因為你是給全家帶麵包的人,全家都聽你的話。

你這個人有一點不好,就是控制欲比較強,你不喜歡聽家裡人說你一句不好,妻子孩子都挺怕你,因為你不開心了真會打他們,有時候即使不是真打,嘴上罵兩句嚇唬一下,或者有時候你就突然一句話也不說,大家也都陷入一種大氣也不敢喘的寂靜,你爸有點帕金森,說話不太利索了,他興許就不太說話了,就在一旁看著你,你覺得他現在也有些怕你,你挺喜歡這種感覺的,你覺得這就是尊敬,這就是一家之主的地位。

可是這兩年,你逐漸感覺到不太對勁,物價漲個不停,你的工資卻沒漲,不僅經濟形勢不好,對手公司搞了中外合資之後市場份額還蹭蹭的漲,老闆也更看重新來的年輕人,你被晾在一旁升職沒什麼戲。公司里真蠻抬不起頭的,一些新來的毛頭小子也敢頂你了,家裡日常開支眼看要維持不下去,老婆也常常有怨言,說要出去打點零工,你聽得真想一巴掌扇過去,你兒也到了成為熊孩子的年紀,打已經不管用了,可是除了打你也不知道還有什麼辦法,你深知自己之前在家裡的地位完全是靠暴力和錢堆起來的,這是你僅有的手段,你只能繼續使用他們,只是錢現在真的不夠用了。下班路上,在外環的汽車長龍里,你常常回想起從前,從前自己節節晉升的日子,老婆有些崇拜又有些畏懼的目光,自己在家裡在家族聚餐時每說一句話親戚們都點頭稱是,那樣的日子怎麼就回不來了呢,現如今你都不知道這些親戚們在背後說你什麼,你連自己老婆孩子在背後怎麼看你都不知道,你知道他們怕你,你問他們的時候他們也會說愛你,但他們是否真的愛你呢。你越想越氣,好像現在除了回家罵兩句,打打那個小兔崽子,就沒有什麼開心事兒了。

你知道你老婆不愛你,她是怕你,但她總是說她很愛你,你知道這是因為她的世界里只有你,她只有你一種可能,所以你就是最好的,你不能給她別的可能,要讓她明白她失去你便是失去了一切。你想要絕對的服從,因為你想把一切都攥在手心裡,你太過害怕會失去任何一點點。你需要有人站在你這邊,即使不管你說什麼她都會贊同,你也需要這聲贊同,畢竟你小孩就快要上天了,你需要有幫手一起想辦法鎮住他。

你也不知道為什麼,但你家小孩就是有點祖安人基因,在家裡嘴臭不停,你不想往自己身上找原因,你只想揍他一頓。揍一頓能頂一會兒的事,可這小子越來越抗揍了,這樣下去真就麻煩了。其實讓你討厭的不是他嘴臭,是他每句話都能戳到你脊梁骨上,你不知道這小子乳臭還沒乾怎麼說話就能這麼難聽,最讓你氣不過的是,你帕金森的老爹聽了你兒的話還在旁邊抿嘴笑你。

開始時候,你打他,他還哭,一邊哭一邊叫出來更不好聽的話,你打的更狠之後,他就不喊了,光哭。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連哭都不哭了,就一邊挨打,一邊面無表情杵在那裡。搞得你不知道為什麼就有些怕起來。你的巴掌落不下去了,你就說:「你小子說話太喪氣,家裡面沒你說話的地方,下次你再敢在家裡放一個屁,我把你關小黑屋到餓死你他丫的,你憋不住了,自個出去爬樓梯到房頂上想怎麼喊怎麼喊。」

誰知道這小子在樓道里就就開始朝對門兒喊,喊得那叫一個難聽,每句都在罵你,你這才意識到,他小子跟隔壁老王比跟你都親,這癟犢子准是想把隔壁老王喊出來,讓老王過來敲你家門罵你一頓。你回想起上次你打你兒的時候他也沒叫多響,老王就瞎管閒事報了警,警察來了你好一頓賄賂加瞎編亂造才把事情擺平,之後還跟那一圈鄰居點頭哈腰解釋半天,想起來就後背一陣發毛。然後如果老王同情他,他還能到老王家住,如果真這樣,可真是搞得你臉都丟盡了。自己生的孩子養大了怎麼最後跟別人親,你怎麼想也想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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