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起帆
李起帆

HYPEBEAST CN编辑 SABUKARU编辑 529D实验室主编之一 前摩登天空ZERO编辑 Pornhub中文译者

阿富汗有嘻哈

如果說嘻哈音樂是他們的武器,那歌詞就是永遠不會卡膛的子彈

今年早些時候,美軍宣布撤出阿富汗後,在首都喀布爾市中心一家封閉式美術館裏,一群身穿寬松黑色襯衫和滑板褲的說唱歌手在舞臺上賣力演出。

其中名為AK13的說唱組合拿著麥,在古典樂器雷巴布琴和冬不拉交織而成的伴奏中,用達利語憤怒地向塔利班喊話:“你沒有讓任何人活著,分裂是你在我們國家的做法,我們渴望和平!”

當晚演出的部分Rapper

他們是這個國家典型的Z世代,出生在2001年美國剛入侵阿富汗以推翻塔利班政權那段時間,隨著美國軍隊的離開,他們也正步入二十歲,那會兒他們還不知道幾個月後這個國家要面臨的事情。

除了演出已經寫好的曲目,這群Rapper們也會在舞臺上freestyle,嘻哈音樂對於他們很重要,因為它向這群年輕人展示了一個他們渴求已久的和平世界。

“當我們在freestyle的時候,每個人都在做自己的事情,沒有普什圖族、沒有塔吉克族、沒有哈紮拉族,沒有戰爭”,AK13的Jawad Sezdeh說道,AK13這個名字來自他們生活中最常見的兩件事物,敵人手上的AK47以及他們生活的13區。

喀布爾的第13區

對在塔利班和美國占領下長大的他們而言,說唱已經成為一種應對機製和有效的發聲方式,他們在YouTube上發布自己的MV,向全世界西方媒體外的阿富汗,如果說嘻哈音樂是他們的武器,那歌詞就是永遠不會卡膛的子彈。

說唱在這群年輕人眼裏稱得上是彌足珍貴的音樂形式,但曾幾何時,就連音樂對於阿富汗群眾來說都是一種只能存在於地下的奢侈品。

阿富汗本土音樂人

在1990年代,阿富汗內戰導致許多音樂家逃離故土,隨後塔利班政府禁止器樂和許多公共音樂的製作,嚴禁演奏音樂或攜帶磁帶等行為,被抓到的懲罰從沒收警告到嚴打和監禁…

部分流亡音樂人只好在巴基斯坦的白沙瓦設立營業場所,繼續他們的音樂活動,阿富汗音樂產業的大部分都通過白沙瓦的流通得以保存。

直至2001年美國入侵後,阿富汗音樂界開始重新出現,十年後,嘻哈音樂也逐漸開始在阿富汗年輕人和移民社區中流行,但在塔利班活動依然猖獗的地區,帶有西方色彩的音樂仍然是禁忌,2012年,赫爾曼德省的17名平民因組織一場音樂舞會被塔利班武裝斬首。

Sosan Firooz是阿富汗第一位女性說唱歌手,她和家人曾在90年代末逃難到領國伊朗呆了五年,Sosan Firooz住在貧民窟裏,從12年開始接觸嘻哈音樂,用一臺老舊的臺式機製作音樂,賴以謀生並以此發聲。

“當戰爭在我們國家開始的時候,有子彈,大炮,火箭。我們所有的樹都被燒毀了。戰爭迫使我們離開我們的國家,我們對我們國家的未來充滿希望,我們要求鄰國不要打擾我們”,Sosan Firooz在歌詞中寫到。

Sosan Firooz

她通過說唱這種音樂形式表達她對和平阿富汗的希望、訴說自己小時候生活在鄰國的痛苦,以及控訴這個國家對女性的壓迫,即使在音樂事業讓她人身安全受到威脅的情況下,她經常接到恐嚇電話,聲稱再演唱就對她潑硫酸。

在2021年年初,說唱組合AK13受到了同樣的挑戰,二月份,因為他們歌曲中diss了塔利班,而塔利班的diss back方式不是出歌,而是將組合成員Sezdeh的健身房列為自殺式炸彈襲擊的目標。

“我們想要表明,即使我們有這麽多問題,我們也不會那麽容易被任何事情打倒。我們存在,我們永遠不會放棄”,Sezdeh並沒有因此放棄說唱,他認為嘻哈音樂就是他們有所作為的方式。

說唱組合AK13

然而諷刺的是,在他們在用說唱反抗的同時,聖戰組織卻在用說唱讓更多年輕人招安。

雖然大多數伊斯蘭聖戰分子因為嘻哈音樂起源於西方而對其持有負面看法,但有部分聖戰分子通過擁抱嘻哈和黑幫文化作為吸引西方人加入的一種方式,聖戰組織通過賦予嘻哈文化一種反文化的顛覆性“酷“感,從而達到吸引年輕人的目的。

這種現象被稱為“Jihad Cool”(聖戰酷),聖戰分子將極端思想包裝成音樂、服裝、雜誌、視頻向年輕人進行文化輸出,伊斯蘭主義和黑幫說唱都培養了年輕人對社會的不滿以及將復仇和暴力作為一種糾正平衡的方式,於是嘻哈音樂被挪用為他們招募新血的宣傳曲。

來自美國阿拉巴馬州的Daphne是最著名的聖戰說唱歌手之一,他在歌曲中唱到:“迫擊炮、炮彈一發又一發,只有當我把他們送下地獄時才會停下來。”據信,他去年在索馬裏南部被敵對的伊斯蘭激進分子伏擊身亡。

AK13的YouTube頻道更新停留在兩周前的一個MV,他們之前還在采訪中提到準備和Lil Wayne的代筆King Darius合作出一首歌,但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聽到,我在社交媒體給他們發去的催更信息也始終停留在未讀的狀態。

每一場革命都有其專屬的原聲帶,就像美國60年代民權運動中以Bob Dylan、Peter Seeger為首的空心吉他與口琴吟唱,英國70年代青年反叛浪潮中的朋克音樂,嘻哈音樂會不會在阿富汗掀起革命的浪潮我們不得而知,但這種針砭時弊、引領革新的聲音永遠不會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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