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雪堂
醉雪堂

經歷生命的嚴寒後才會了解春暖的珍貴,一個希望用詩、文章還有影片來分享生命美感的大叔。

馬特市|人物誌 歷史學的巨擘--許倬雲

一位生於殘疾,長於憂患,半輩子漂泊在異鄉的學者說”要死很容易,但要活下來不簡單。” 這是他用一生的苦難經驗給我們最好的身教。

第一次接觸到許倬雲老師是在學校念書時,他曾任我們學校碩士班的客座教授,當時我對歷史學深感興趣,所以去旁聽他的課程。由於身體的關係,他當時講話中氣並不是很足,需要用麥克風擴音大家才能聽到,有時可能還因為口音的關係,不仔細聽可能不是很聽得懂他在說什麼。也因為如此,許多人選他的課並不是因為他講課精彩,而是景仰他在學術上的成就來上課,而我也是其中一員。

後來大學畢業後,曾間隔好一段時間沒有聽到或是注意到他的消息,直到去年在網路上看到知名文人許知遠在他的”十三邀”節目裡訪問許老師時才喚起了我對他的回憶。當時在學校上課時,他沒有過多地談他自己的經歷,我只有初淺的印象,知道他是一位殘而不廢的大學者。直到看了他的節目專訪,並進一步聽他的一些鼓勵年青人的影片,才更進一步了解到他是一個有極豐富生命經驗的智者。

他曾自嘲地描述自己說”他是一個生於殘疾,長於憂患,然後半輩子漂泊在異鄉的學者。”許老師從小因為出生時母親曾患病,營養不足,生下來就有肌肉萎縮症,骨骼生長不健全。他花了比正常人多好幾年的時間才學會走路,這就是他所說的”生於殘疾”。當時洋人醫生建議他在7-8歲時動手術做骨骼矯正,但等到他7歲時,爆發中日抗戰,他因此錯過了骨骼矯正的最佳時機。

隨後,他的哥哥們輪流揹著他逃難,開始了”長於憂患”的階段。對一個小孩來說,”逃難”不單是體力的重大考驗,更是心靈上最嚴酷的鞭韃。他曾經逃到萬縣,親身經歷日本兵轟炸,將半個城炸光,隔天早上就看到許多被炸彈轟開的殘肢掛在樹上,到處都是斷垣殘壁。也曾看到受傷的士兵,在第一天還會哀嚎,第二天就聲音較小,第三天就完全沒聲音,人走了。當他談到這段經歷時,我看到九十歲的許老師,眼中還會泛著淚光,可見這件事情在他心中留下多深的創傷。除了看到戰爭的殘酷,日常有一頓沒一頓的更是常態,他說到”這是災難,我們8年都熬過來了。” 或許是因為這樣的經歷,他曾感慨地說“也許,因我生的時代已有太多自命英雄的人物,為一般小民百姓添了無數痛苦,我對偉大的人物已不再有敬意和幻想。”

抗戰結束,國共內戰爆發,他也跟隨父親撤到台灣,開始比較正常的求學生涯。剛到台灣時,家中一貧如洗,早餐只能吃13顆花生,配一碗稀飯,晚上就是白飯或是番薯加一點油。雖然困苦,但相對於中日戰爭來說,生活開始穩定下來,許老師也開始了他的求學之路。或許是天生殘疾的關係,他在讀書求學上更加專注和努力,從台灣大學歷史系碩士畢業後又到美國芝加哥大學念博士。

在讀博士期間,恰好當時的醫學院願意幫助他矯正骨骼,所以在念書時幾乎每年都開一次刀,總共開了五次。沒有經歷過骨頭開刀的人不知道,每次骨骼動完手術後,都需要3-6個月的復原期間,才能行動比較正常,而且開完刀之後那真的叫”傷筋動骨”,元氣大傷。我曾開過一次小小的腳踝手術,手術完後好長一段時間,體內維他命D值都長期偏低,更別說許老師要做大規模的骨骼矯正,可能有些骨頭都要鋸掉等,相信這對於身體的傷害是十分巨大的。與此同時,他還要應付博士班的課業,初到美國時,語言和生活習慣等也都是很大的障礙,所以,許老師能在這樣的磨難中堅持下來著實不易。

他在博士畢業後曾在台灣大學擔任教授、系主任等職位。之後在1970年受邀到匹茲堡大學任教,1980年獲聘為中研院院士。從此,在美國和台灣等地奔波授課。60歲時在中國開放後又跑到中國實地去看歷史上的許多風俗古蹟和他自己的史學研究做驗證,同時也幫南京大學成立了高等研究院。80歲以後又寫了8部著作,到了現在90歲了,他還不斷透過網路視訊甚至是clubhouse來回答年輕人的問題,這樣努力不懈的學者不得不讓人欽佩。

許老師的學術成就無庸置疑,然而更讓人動容的是他對生命堅持的態度,他一生經歷的苦難不是我們ㄧ般人所能體會的,但他卻一路走來,絕不放棄。他曾說”要死很容易,但要活下來不簡單。”這是他用一生的經驗給我們最好的身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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