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总在大雨后

高三的政治老师，小个子长直发戴眼镜。有一回新烫个梨花头进了教室，同学们假装被惊艳开始起哄。她跺着脚在讲台转圈，捂着嘴不好意思地笑。课讲得怎样不太记得，但孩子们很乐意给她投最佳教师——大概因为轮到她盯自习课偶尔会放放电影，推着眼镜严肃点评《生化危机》是环保主题。有天课堂跑题说起本来有机会留在杭州，最后没能成。昏昏沉沉的暑天，教室外面热哄哄的水泥地晒得快要融化一样，空气都是焦灼的，夹杂草坪被割过的气味，教学楼前那棵歪脖子树被雷劈过又奇迹长回来，知了在凤仙花从里叫个不停，风扇刮过课桌上堆起来的一沓沓试卷。

地理试卷总有一道题问中国四大海，总有人把最后一个海填上海。老师讲题边摇头边笑，说上海不是海。他说得没错，几年后发现上海市区基本看不到真正的海。在大连第一次见到渤海。赶艺考，一心想考美术学院。三月份还在下大雪，路边全是厚厚的结冰，在美院的食堂吃饭，炸带鱼和冰棍，新奇又兴奋。北方海滨的天，放晴很蓝。坐轻轨，一个地面上的小站，跟蘑菇一样，冷不丁从雪地冒出。把头靠在窗户上，列车掠过郊区，景色褪去澄澈，显出废品站、回收二手车、小饭馆，胶片上粗粝的暖色颗粒。

四月下大雨。有时冷有时热。天气好转时候，有对老教师夫妇搬了椅子，坐在教室前面的大草地里。一坐一个下午。上课的老师讲累了，往窗户外努努嘴说：知道他们在干嘛吗？还用说当然是晒太阳。是也不是。老师眯眯眼睛，他们儿子二十多年前在北京上学，后来反正就关起来了，他儿子的朋友回国把他带走，无论如何，是不能再回来了。好了同学们接下来老师讲一篇《古文观止》下次摸底考会从里边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