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生杀手

初次来matters，就以之前发在墙内被删的一篇文章作为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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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书生软弱，百无一用，只会打打嘴炮的，怕是不了解辛亥年间的革命党。

大家熟悉的蔡元培，成为北大校长之前，曾与章士钊、陈独秀组成上海暗杀团。参与筹制炸药，也亲自培训杀手。暗杀团阵容强大，很多精英。有精通化学，翻译过《定性分析》和《伊洪论》的钟宪鬯，从他主持的上海科学仪器馆拿仪器和药品研制毒药和炸弹。教育家俞子夷，对化学有兴趣，蔡元培就让他炼制毒药。

当时文人的精神偶像章太炎，是这么说暗杀的：“国王暴虐，菩萨有权，应当废黜。杀了一人，能救众人，这就是菩萨行。”

当时的革命党将暗杀作为革命手段，乃是经历百日维新失败，六君子被斩首菜市口，对改良彻底幻灭，认清清政府“假立宪，真专制”的实质之后，迫不得已的选择。也因为革命党经费不足，和清廷军事力量差距悬殊。暗杀清政府要员可以较小的投入，起到威慑政府，唤醒普通民众的效果。也有部分人受中国传统游侠精神，以及当时俄国民粹主义运动的影响。

参与暗杀的革命党很多非常年轻，二十多岁，且不少人家境优渥，甚至本人就算是当朝的既得利益者。譬如曾作万字雄文《暗杀时代》，暗杀荣禄幕僚铁良失败后慷慨赴死的吴樾，早年结交的很多是官方人生和幕僚，也动过“功名之念”，但后来读了邹容、孙中山的著作之后，意识到自己不过身处“奴隶丛中”，彻底转变为一个激进的革命者。

些有些人有留洋背景，如徐锡麟，出身望族，年少有为，二十八岁就当上了绍兴学校的算学讲师。三十岁赴日本游学，意外认识了一批留日的革命党，如陶成章，深受影响。而且，日本和当时中国的巨大差异，以及看到被劫掠的文物在心中激起的屈辱感，也让他看清了制度腐败对国家的贻害。加入光复会后，他加入暗杀运动。但他心思缜密，认为渗透到清政府内部更有效。受表叔推荐，他在庆亲王奕劻的女婿、安徽巡抚恩铭手下任职。恩铭非常器重他。但卧底两年之后，徐锡麟还是趁巡警学堂毕业典礼之机枪杀恩铭。后来审问他的大臣问，你常见恩铭，为何不在室内行刺。他答：“署中，私室也；学堂，公地也。大丈夫作事，须令众目昭彰，岂可鬼鬼祟祟。”然后写下供词，说此事一人做事一人当。后来他被剜心取肾，以祭祀恩铭。

史坚如，出生于富商家庭。博览群书，常常对时局发表危险言论，让家人担惊受怕，提醒他少说几句，但他说：“多言固足贾祸，但国家危辱如此，虽虚生世上，亦有何益耶？”后来，因惠州起义失败，起义军遭清廷镇压，史坚如决定去暗杀两广总督德寿。他变卖家产，在总督衙门的后街租了一间房子，观察地形，决定以挖地道的方式直通到德寿卧房的地底下，埋上炸药。可惜，因为缺乏经验和不专业，一百多斤炸药爆破后，炸死了不少守卫，却只是把德寿从床上震了下来。按计划，史坚如本来应该逃走，但在不确定德寿是否已死的情况下，他还是决定去现场弄清情况，结果不幸被捕。德寿对他严刑拷打，但他坚持只是一人所为。当时参与暗杀的革命党人通常都会在被捕后采取这种口径。德寿没办法，只好把他杀了。死时不过二十一岁。

和作为政敌倾轧手段的政治暗杀不同，辛亥年间这些针对当权者的刺杀，不为权斗也不为私利。很多人平常就是文文弱弱的儒生，形势所需，也会化身铁血勇士。“智者静以俟天，勇者决以自任。故不但与一般社会的苟且偷安诀别，也与自身可能私隐的卑怯告别，从而走上一条万死不辞、赴汤蹈火的险峻竭蹶之路，决意死此一己不自由之身，而求自由世界的实现。”（《鬼神泣壮烈：清末民初暗杀论》伍立杨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