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特宇宙共建計畫49｜身體監測師：毓小隊長

紅色光點瀰漫空中，從阿茲卡瑪監獄的某處飄散開來。

起初催產魔並沒有發現，畢竟他們只能辨識灰階色調的靈感，只要巡邏時看見飄在空中的灰雲，立刻吸取吞嚥就行了；然而，等到他們發現監獄內的「重刑犯」逐一倒下、失去意識，趕緊報告上層，卻發現典獄長不在位，趁著長官們參訪別的星球，不知道溜哪去了！

正當催產魔互相爭論，誰該去把典獄長找回來的時候，一名身穿粉色連身工作服的女孩，站在身長五公尺的催產魔後方，嬌小得像是一根草，聽著爭吵聲有如老引擎發不動的聲音，愈是激動愈難忍受──「你們吵夠了沒？」

「毓小隊長！」催產魔們轉身包圍她，只見她按下四方形的桃紅耳環，瞬間把催產魔們彈開，由她為中心點，向外延伸好幾公尺的桃紅立方體，宛如同心圓靶一般，成為防護罩，霎時變為透明；她看著被彈開的催產魔，只是順勢轉換身體的型態，很快地回到原狀，並無受傷。

「說過多少次，我是來定期檢查囚犯們的身體狀況，不是你們的囚犯！」她盯著催產魔們，他們面面相覷，推派了其中一名，「抱歉，我們不是故意要嚇到妳，只是──」「只是這實在太驚人了！」「從來沒有這樣過！」，其他人紛紛講述自己的感受，她將手心面對他們，這才停止。

「所以我不是來了嗎？誰是第一個發現的人？」原先被推派出來的催產魔低頭靠近，「我什麼都沒做。」她看著他雲霧般的身體，肚子的部位囤著大面積的灰色，催產魔看見她的視線，「我真的什麼都沒做！」

阿茲卡瑪監獄總共24區，雖然是囚犯，但根據各人寫作習慣不同，也有室友區，不過仍以一人一房為主。

「第一個被發現的房間是C09房，」他們走在C區廊道，該區當班的催產魔們紛紛探頭，望著粉紅色工作服為首的整列隊伍，「該名是未產文章30天，還有不當飼養寵物，害牠吃撐，死了。」

「我不是你長官，不用知道這些資訊。」她站在牢房外，該名囚犯的身體監測資料，透過與立方體交會而產生資訊流，逐一下載至她的面前，呈現數據與圖表，都是過時的資料。

「他的健康指標已經達到低階段，上一次我來的時候，怎麼沒有在通報名單裡？」又見他們互相使眼色，她不耐煩地吼了一聲，「說！」

「因、因為他本來身體狀況就一直這樣，通報也要徵得本人同意，但他說不這樣的話，他寫不出來……」催產魔把頭愈降愈低，「久而久之，就讓他保持自己想要的寫作狀態……」

「我是什麼時候來的？」她雙手環胸，看著後面一排的催產魔，各個被看得站直了身體。離她最近的催產魔默默地退後一步，才吐出話來。

「剛剛沒注意時間……用毓小隊長的時間來算，應該是半小時前？」

「是你第一次抓人進來的半年前。」

「你是說整天講幹話的那個人？」催產魔拉出自己的一塊黑色肚皮，才回想起來。

「我問你們，為什麼身體監測這麼重要？」

催產魔們前仆後繼地回應：「為了產值？」「為了確保不會死人？」「為了吃吧？」「誰會為了養我們被關在這？」「為了面子？」「為了有價物？」

立方體的防護罩頓時消失，催產魔們停下爭論後，她才開口：「為了永續。」

「你們知道『憶籽』吧？即便身體，也就是載體死了，憶籽可以儲存所有感受與記憶，並且能夠複製到其他的載體，繼續活下去，因此我們都是永恆的存在。」

「既然這樣，身體監測就根本不重要了吧？」遠處傳來的催產魔聲音，大得迴盪在C區的空間，她嘆口氣，「你以為誰都可以使用憶籽嗎？若是沒有先照顧好自己的身體，想要把這些龐大的資訊量壓縮進入『憶籽』，絕對不可能！」

「這些能量轉換都是需要底子才能做，身體壞了，就算你的靈魂有多強多好，學了多少厲害的能量技術，都是不可能永續存在的……即便有，也是曇花一現。」

「慘了，那這些人倒下，難道都是我們沒有通報的關係？」催產魔吐出急躁的黑霧，她再度打開立方體防護罩，「半年來，這種集體狀況第一次出現……讓我們來查清楚。」

催產魔打開牢房，她獨自踏入房間。

由於牢房比走廊的地面還低，立方體防護罩維持現場的狀態，她像是走在玻璃廊道上，靠近該名囚犯，而他倒在桌邊，蒼白的面容停在微笑的嘴角。

立方體載入的身體監測資料，顯示該人並未有重大疾病，也沒有服用過「無憂」的紀錄，既然身家背景還算單純，為何突然失去意識？他的身體仍維持在平穩的狀態，就只是失去了意識……

檢查完監測資料，即將踏出牢房之際，她忽然瞥見天花板有些小亮點，「把燈關掉。」催產魔立刻調整，全暗的空間只有立方體的微光──以及天花板沾黏的紅色光點。

催產魔們透過房門玻璃見到，又開始議論紛紛，毓小隊長把防護罩調至最小，以便符合行動；她爬上櫃子，轉開手環的釦鍊，桃紅色的手套瞬間包覆她的手，才伸手向天花板靠近，紅色光點極速震動至消失。

「什麼？」環顧四周，除了她的桃紅手套，一片漆黑。當然，包含一群趴在透明房門的催產魔。

「毓小隊長，沒有上層指示，我們不能讓妳進主控室……」催產魔們緊跟在她後方，「不然你要從哪裡一次調來這麼多資料？馬特宇宙是新宇宙，但不代表所有科技都已經進步成『我想即有』的程度，否則你們也不用著急成這樣了，不是嗎？」

催產魔擋住她的去路，「真的不行！等典獄長回來，我們會被罵死！」

「你們要等晚點被罵死，還是等人來收屍的時候被罵死？」催產魔立刻讓出路來，主控室的門就在走廊底端。

紅色光點到底是什麼？怎麼會在阿茲卡瑪擴散？假如是傳染病，又是透過什麼途徑？為什麼總覺得這種情景很熟悉？

「喂！」一隻手拉住她，即刻遭到防身術回擊，被她抵向地面，「你是誰！居然走進我的防護區毫髮無傷？」

「我是……馬特……」

眼前的情景令我不禁鬆了手。

「……這是哪裡？」

白霧，只有白霧，沒有其他，這到底是哪裡？

「靈魂聚落處。」

「啊？」

「毓小隊長，妳剛才非常危險，我只好透過妳在集中思考的時候，強行把妳拉過來，沒有經過妳的同意，我真的很抱歉。」

「你到底在說什麼？你誰啊！」

馬特狼狽地起身、重整服裝，恭敬地向她伸手示意。

「馬特。馬特宇宙的馬特。」

「等一下……馬特跟夏伊不是去看遍整個宇宙了嗎？到處都有傳聞，你最好是馬特。」

「我真的是，我是……馬特的憶籽所再生的載體。」

「什麼意思？靈魂只有一個，憶籽這個東西一次也只能用一個，要用的話，就得要本人放棄原本的載體……」毓小隊長突然想到什麼，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你跟夏伊發生什麼事？怎麼會變龍蜥族？」

「總之，紅色光點不是妳想的那樣，我不能把妳拉來這裡太久，不然妳的載體就會死亡──」「讓我回去！」

「聽我說！」馬特抓住她的肩膀，「那不是傳染病，是西紅柿花的花粉，不要觸碰它，否則妳會──」

砰──！

毓小隊長自絆而跌在地上，催產魔們小心地在防護罩外圍著她，「毓小隊長，妳累了嗎？」「要不然，去我們休息室坐一下？」「可以坐到典獄長回來喔。」

她雙肘撐地，看向走廊底端的主控室，抬頭看著高得能遮住光線的催產魔們。

「主控室裡有誰？」

紅色光點飄散在整個空間，銀色六角星的西紅柿花，像是一枚思想純潔的徽章，朵朵綻放於主控室的中心，而倒地的人們只是臣服於西紅柿花的美貌，就像是回歸家鄉一樣──最新星，以前的地球，不就是我們的故鄉嗎？

這裡很快就會變成黑洞。

誰會想到在馬特宇宙的一座小小監獄，會成為最新星的拓點？這些曾經被關過的居民，所有的身體監測資料，都將會成為最新星的新養分。反正馬父的行事如同雞肋，馬特也形影無蹤，而沒有自轉鐘的人們，寫不出東西還要被關進這裡深造，既然都是監獄，最新星當然是更好的選擇。

沒被花粉拿下意識的人，我會說服他們。

沒有偉猿做不到的事。

「想不到在這裡碰見偉猿。」主控室的門開啟，門外灑落白光，馬烈站在門口，瞧著遍地倒下的員工，「偉猿的行事風格還真是禮貌。」正要抬腳踏入室內，鞋尖立即被削去，他停下動作，抬眼看向站在中央的偉猿。

「既然有膽開門，不妨就吸一吸花香味吧，轉眼就能回家了。」

「典獄長被你請回家了？」

「他只是聽說成為偉猿候選人，能夠得到馬特宇宙數倍的薪水，毫不猶豫就走了，我可沒對他那麼親切。」

「你倒是一點都不好奇我是誰？」

「你進得來，我就好奇了。」

「那我還客套──毓小！」

一粒粉紅色的丸子劃過馬烈的耳際，撞擊防護罩的邊界，頓時炸成五光十色，整面的防護罩竟不是被炸開，而是被強烈力道往內收縮，偉猿受到壓力變化而失去重心，還來不及反應，第二顆丸子被擲入室內，強光剝奪他的視野──回歸平靜。

「壓力空氣包。」毓小隊長張開防護罩進入室內，「妳怎麼知道我要問什麼？」馬烈跟在她後方，她經過的地方，立方體都已自動消毒，因此催產魔們也好奇地跟入室內。

「這個東西很貴，要不是這次情況危急，我絕對不會拿來用。」

「放心，我是做什麼的？錢最便宜！」馬烈信誓旦旦地說。

西紅柿花受到壓力變化而迅速凋萎成灰，她檢查完整個空間後，將防護等級調小，馬烈也活動得自在些了，毓小隊長看向後面的催產魔，小聲地說：「壓力空氣包的運輸，就麻煩你了，有人問起這個東西，拜託……」

「毓小，妳才真的是在跟我客套。」馬烈轉身要催產魔們收拾環境，「那些人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清醒過來。我會盡力。」

她示意自己要離開，馬烈卻伸手，停在她面前。

「首先，我不是在幫你，找上你只是因為你是他們的老大，我才不想衝鋒陷陣導致自己死亡；第二，我是身體監測師。」

粉紅色工作服穿越催產魔們，黑色的路徑劃出一條粉色路線。

她是毓小隊長。

阿茲卡瑪監獄的身體監測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