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差別愛人｜我們是朋友啊。

我認識小新很久了，自我們認識以來，她一直都是像風(瘋)一樣的女人，即便認識之初，我們的年紀都還很小，但她表現出來的模樣，告訴所有人：老娘就是這樣，不然你想怎樣？

她超級愛八卦，沒有一天下課不聽見她的吵鬧聲，對於樓上的班級，或是樓上的樓上的樓上……儘可能地蒐集所有的八卦，來講給我聽。

「上次跟你說的那個男的，隔壁班的泡泡，終於跟他告白了！」

「我就說吧！地理老師在每一班上的課都不一樣，我們班怎麼了？以為唸唸書就是教課嗎？」

「你看到了嗎？班導穿圓點衣服，一群男生偷偷在背後笑，像白癡一樣……」

大概是這樣，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我也只是給她一些回應：喔、嗯、是喔。有的時候聽起來誇而不實的八卦，我就會投以白眼，她會迅速地表示，自己也知道很扯，以後不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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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努力用功型的人，下課回家念到深夜，才能考到想要的成績，遇到數理弱科，根本無法招架，由於我的學習是點對點模式，只要其中一處不通，就走不到下一個目標，因此我常常會在中間卡住，得拜託老師們，課後輔導的一點時間，怎麼樣都得解開難題，差不多就是小新對八卦的執著程度。

然而，小新就是那種，只要上課專心學習就能快速理解的人，我有時候也覺得很不公平，但聽到她的八卦消息，又一方面想著，幸好有她，為我的生活帶來一些調劑，埋在書堆裡真的很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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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不知為何，她請假沒來上課，以為剛放完寒假可以再多玩幾天嗎？但又沒有任何訊息，班上也是到處在咬耳朵，看見我的目光，所有人都迴避。

我再怎麼投入學習，也不是瞎子。

「老師……」我快步跟上前方的班導。

「噢，張瑀耕，我等一下還有課──」

「不是、不是，我想問小……吳宜新，她從開學就沒出現，是不是出事了？」班導臉色一沉，「放學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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檢查訊息匣，還是沒有任何消息。
背起書包準備離開教室，卻見到鉛筆盒內的小紙條──吳宜新不會回來了。

搞什麼鬼？惡作劇也不是這樣吧！

我衝進教師辦公室，不顧其他人的眼光，直接走到班導位置，她起身看著我，「坐吧。」

「放假的時候，你跟吳宜新有聯絡嗎？」

「只有傳過幾次訊息……她到底怎麼了？」

「轉學了。」

「轉學？在最後一個學期轉學？沒多久就要大考了，誰會在這種時候轉學啊！」聽見回聲，我才發現自己太過激動，立刻壓低聲音，「小新的成績在很前面，她就算平常再怎麼愛八卦，也沒有出過什麼大事──」

「你們很熟嗎？」班導冷淡地說著，「所謂的八卦，終有一天會害到自己。」他走到門邊，「你一直都很認真向學，對你也是好事，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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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著腳步走向校門口，某個人湊到面前，抬頭一看，原來是隔壁班的泡泡，先前小新提過，她跟某個男生告白……靠，我連她說的話都記不得。我繞過她，繼續向前。

「她懷孕了。……沒有人敢告訴你，他們以為你們是一對，但我知道不是。」

我轉頭看她。

「妳說謊。」

「我原本沒想說的，她很八卦、很煩……但至少她人很真。你是她朋友，為什麼不去找她？」──因為我要唸書啊！

幹！第一時間，我居然只想到要唸書？唸屁唸啊！

小新知道我是這種人，所以才什麼都不跟我說？

真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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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不會她其實沒有懷孕，只是泡泡聽來的八卦？但還是親眼確認一下，說不定她有別的難處，該不會其實家裡有重大事件？平常都是小新找我聊天，她聊的八卦有哪一樣是自己的事情？她根本不說自己的事！

幸好班上通訊錄有地址，不然我要上哪找她？

我們不曾放學出去玩過，也不知道她常去什麼樣的地方，可是在學校我們都會互相照應，就像是哥兒們一樣，等一下，我們在寒假也只有傳過幾次訊息，對小新來說，我真的是她的朋友嗎？

如果是朋友，為什麼她不跟我說？

額頭的汗水滑落鬢角，我停下腳步，看著對面站立的小紅人，我打開地圖確認，小新家就在幾條街外。

還是……我並不是她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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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了幾次電鈴，沒有人回應，舊公寓的大門敞開，我可以直接上樓嗎？被鄰居看見怎麼辦？……管他的！

夕陽的光線逐漸褪去，從樓梯間的窗戶望出去，天空轉為暗藍色，我奮力爬到五樓，多喘幾口氣後，鼓起勇氣按下電鈴。

「小新！……吳宜新！」我扯開嗓子大喊，「吳宜新！……吳宜新！」沒人應門？難道我還不夠大聲？

「吳宜──」「──吵死了！」門倏地開啟，滿頭亂髮的小新，穿著T-shit、短褲和夾腳拖，直愣地看著我。

「……開門。」我指著鐵門，她靠往裡邊的木門，像個害怕挨罵的小孩，「你要幹嘛？」

「我是妳的朋友嗎？」

「……是啊。」

「那就開門。」

「不要，你看起來比平常還兇，誰惹你了？」

「妳為什麼要轉學？」

「……我爸媽決定的啊。」

「妳要轉去哪裡？為什麼不告訴我？」

「不知道，還沒決定──」

「現在都開學幾天了，還不知道要轉去哪？妳以為我會相信嗎？」

「你在乎個屁啊？平常跟你聊天，你最好有那麼在乎！」

「我就是因為平常不在乎，才會不知道妳發生什麼事！」

「那你兇屁啊！」她忽然紅了眼眶，邊說邊掉淚，「平常根本不關心，憑什麼跑來指責我？你以為你是誰！」

我打開書包、拿出面紙，穿過門縫遞給她，「我是妳朋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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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假的時候，認識別校的學生，本來覺得那個男的還不錯……」小新家裡的凌亂程度跟她的人一樣，我找到未開封的水瓶，拿了走回沙發，「他說很愛我，想跟我上床。」

「等一下，妳……妳是說……」她第一次對我翻白眼，「對，上床。」

「所以是真的……妳是因為懷孕才離開學校？」她差點被水嗆到，「啊？」

「誰？誰跟你說我懷孕？」

「不是嗎？那妳幹嘛──」

「誰說的？」

「那不重要，我只想知道妳到底發生什麼事。」小新用死魚眼盯著我，「泡泡。但應該除了我，其他人早就知道了。」

「噢……」

「所以？」

「……我不願意啊，對方就開始造謠，結果愈鬧愈大，搞得校方知道，找我爸媽去談，他們氣得要我轉學，認為我不檢點。所以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我被禁足，手機跟電腦都被沒收。」

「幸好……」我整個人癱軟在沙發，「如果妳真的懷孕，我不知道怎麼安慰妳。」她在沙發另一端，低下頭說，「我沒想到你會來。」

「……抱歉，我平常根本不關心妳，其實說不上是妳的朋友。」

「我們是朋友啊。只是有些事情，本來就不會說。」

「那個男的……他說愛妳，妳覺得是真的嗎？」

「不知道。」小新抬頭看我，「我不知道……什麼是愛。」

「我也……不知道。」

她忽然笑出來，拿起水瓶、一口氣灌完，把空瓶子遞給我。

「謝啦，朋友。」她比出手指愛心，我立刻翻白眼，「妳真是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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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量奶粉跟水的比例，泡完後還要冷卻一下，步驟一定要記好……

「張瑀耕，這不是在背書，你可不可以快一點？」小新抱著嬰兒，身體微微晃動，「我在努力！」手忙腳亂一陣，終於送到她眼前，嬰兒卻睡著了。

「妳怎麼讓他睡著了？我不就白做工？」

「你以為乾爹很好當嗎？就連他生父都不要他了，到底誰比較可憐？」

「妳剛才明明就餵過了，還叫我過來幫忙幹嘛？」

「我需要你啊！」

「For What?! 我準備下個考試都要來不及了，到底要幹嘛？」

她拿出一個相框，「我想放一張照片進去。」她看著我，比出手指愛心，我難為情地笑了。

「我覺得你剛才很有愛。」

「妳真是夠了。」

最後，她把我們三人的照片放在客廳，至少不知情的人會知道嬰兒有個父親，減少莫名的猜測和眼光；而知情的人，將會明白這是我們的友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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