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以為的懷孕，與我經歷過的初次懷孕

「小姐，你不是不孕，你是已經懷孕了喔！」

2020年末，我以為聖誕節已經過了，耶誕老人已經發送完禮物給年度表現優良兒童，但他也送了一份小禮來這兒。

前一天在健身房感受到的一股暖流，原來不是總是姍姍來遲的生理期，而是早期懷孕出血，在不孕診所診間望一眼醫生放在桌上的超音波照，產科知識薄弱的我，尚在吸收原來照片中一顆黑黑像豆子般形體的，是大約六周胎囊，還有回憶起方才超音波螢幕中不斷閃爍的，原來胎囊可以搭配心跳一起出現。再望一眼身旁的漢斯，搭配醫生簡易的說明早期懷孕出血需要多休息等等注意事項，心理只想著「這個漢斯呆瓜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我特別從超音波室一路保密到現在，就是想見到他聽醫生說明懷孕時驚訝或一點驚嚇也好的表情，可惡！」

淡定夫妻聽完醫生最後的叮囑「多休息，吃黃體素可能不夠，去打一針以後再追蹤」，我就被護理師拎去小房間行刑。

「恭喜呀，不過這幾天要多休息，不要亂跑動喔，有沒有打過油針？」除了胎囊、黃體素，油針，是這段旅程的第三個從來沒聽過的詞，看來我要準備Google好多東西了。

「好，要麻煩你脫褲子，要打在屁股上喔！」嗯？原來除了剛剛的陰道超音波，連打針都要這麼私密？難怪產婦在生產時可以不顧一切，下面光溜溜的生產，因為前面是一道一道訓練關卡啊...

「這個針會注射在肌肉位置，所以會比較痛唷！」光一個注射室內，短短三句話都是如此新鮮，除了看牙醫打麻藥，人生沒什麼打針經驗的我，也只能乖乖點頭應允，準備承受護理師說的紅腫疼痛。後續果真，下針的位置疼了一整周，但這也只是初體驗，當時的我壓根沒想到一年後會有打油針如喝水的鍛鍊。

「哎呀！不要跑跑跳跳！你現在出血要多休養~」在不孕診所內收到護理師隆重照顧，原來懷孕真的會受到眾人關懷，跟偶像劇一樣。

吃了俗稱小白球的優潔通(黃體素)，前幾日的出血慢慢趨緩。迎接而來的是2021年跨年假期，閒來無事與好友到宜蘭踏青。在林美磐石步道途中，不禁怎的問了漢斯是否需要幫寶寶取小名呢？

「都可以，但你有想到什麼嗎？」一如往常隨我意的漢斯，只簡單提問。

「嗯，我想想...」我不喜歡與人相撞，從日常用品或各類生活習慣，我喜歡當特立獨行的怪咖，想當然耳，小名也要少見一點才是。

「那...可以叫史萊姆嗎？」我腦內還清晰記得漢斯傻眼的表情。

那時因為正在收看「關於我轉生變成史萊姆這檔事」動畫，加上超音波照裡的他，長的也很像啊，而且RO裡面的史萊姆長的也很可愛啊！理直氣壯的我回應漢斯。

不過史萊姆有點饒口，可以改稱「姆姆」。

「欸，你不會沒聽過Amumu吧，我怕他被笑。」英雄聯盟遊戲資歷12年的漢斯快速回應我。

但木乃伊也很帥啊！

在林美磐石步道的吊橋上，姆姆mumu就這樣定案了。

既符合長相又符合特殊帥氣，很可以。

(後續發現一位同事中文名字裡面也有相似讀音，而我偶爾也會這樣叫他，其實是故意的，不然，這個存在10週小名還有誰會叫呢。)

再隔天，臨時起意出發台中一日遊，除了一次頭暈，身體好像沒那麼有活力外，只有一丁點噁心，心理只盤算著，要準備找大型醫院進行產檢囉，一般私人診所一趟下來所費不貲，還是到我出生的台北馬偕醫院，好像有種傳承紀念也蠻特別的。

從小自詡健康寶寶的我，在大醫院看診經驗幾乎為零，這次樂滔滔的準備大醫院看診初體驗，跟著眾人在看診區等待叫號，隨著護理師安排坐在診療室門簾後，偷聽著前一任病患因為婦科疾病長期未癒，而懇請醫生調整藥劑。坐在醫師面前短短幾秒，被道聲恭喜後再被安排至超音波室排隊，確認寶寶生長進度。

邊排隊邊想著，原來我的母親30年前也是這樣經歷的呀，大醫院排隊之旅，跟著一位一位女性排隊，這一關那一關，等待叫號，有秩序但好無趣。回神已躺在超音波室裡，看著有點年紀有點嚴肅的醫檢師，老練的在肚皮抹上凝膠，超音波儀左滑右滑。

「你說，之前是六週有心跳是嗎？」醫檢師微皺眉繼續嚴肅地看著螢幕。

在我應聲答是後，她請我稍待片刻進隔間找了另一位同事，繼續左滑右滑我的肚皮，能感受到凝膠涼感沁入皮膚，微妙的氣氛正在超音波室展開，雖然還沒有任何說明，但看著兩人的表情，偶爾兩句低語，讓我的生理直接反應，掌心慢慢滲汗。

「你願意照陰道超音波嗎？」ok，有第一次還會有第二次，來吧。

這段時間，猶如靜止般，我只敢細小短促的呼吸，深怕超越這呼吸的力道，會影響她們探索我的子宮。原本小如雞蛋的子宮，有了新住客後，這些探索猶如於宇宙中，尋找一絲亮點，要認真，不能放過一絲一毫。

「你的胚胎照起來不像你說的週數這麼大，而且現在也沒有心跳喔，等一下回診間會請醫生再跟你說明」嗯，又是一句超出意料的話，是什麼反轉結局嗎？

「早期胚胎萎縮，是有一定機率發生的，我會建議你們進行手術，若你們願意明天就可以安排，那我這本媽媽手冊就先不給你囉」忘了醫師的面容，印象中只剩他將本來頒發給我的媽媽手冊收起。還有布簾後，聆聽到我的故事的小姐，不知道做何感想？

「怎麼樣，還好嗎？」陪我看醫生，習慣不與我進診間，在外面等候的漢斯陪我步行出醫院。

那天下雨，不同於跨年假期好天氣，拿著漢斯買錯的小珍珠鮮奶綠，不知道是因為錯誤的飲料還是因為下雨，還是因為剛剛接收到的訊息，在中山北路人行道上，我的眼淚湧出，當然不唯美的搭配更多的鼻水，好像要媲美天空的雨量。當時的我不會知道，之後的淚水更多，真的可以勝過當天的雨滴。

「可以再去別的婦產科嗎？搞不好這個醫生不準」離開馬偕，去了租屋處旁邊的婦產科。

「可以再去別的婦產科嗎？搞不好這個醫生不準」離開租屋處旁邊的婦產科，掛了禾馨烏恩慈醫師的診。

因為健身網紅，認識了烏醫師，想著認同孕婦重訓的醫師好少見，幻想著如果有機會懷孕，我的重訓生活不能斷，可以找烏醫師產檢更棒了。坐在診間粉色椅子上，搭配著網路上所描述，不若眾人想像女性婦產科醫師的想像，短髮刺青說話清楚果斷的烏醫師，再照了超音波，了當地說明是萎縮卵，有兩條路可以選擇藥物流產或是人工流產，各有不同流程跟狀況。精闢的說明，在診間反而方便我理性判斷，在多等待一週還是迎來同樣結果後，選了2021年1月25日進行人工流產手術(子宮刮搔術)。

早晨車輛穿息不停地新生南路旁，踏進禾馨新生院區，快速換完手術服，護理師簡單說明，可以自費將胚胎送檢，確認染色體有無異常，費用印象貌似7000元。

「應該不會不正常吧？而且不太便宜耶...」對於首次胚胎萎縮，我抱持著機率問題而已，不用有太多花費考量。

沒進過大醫院，沒經歷過手術，這個月通通遇上了，氣體麻醉是什麼感覺？人工流感是什麼手術？還要打靜脈針在手上！躺在手術室看著護理師的雙手忙碌，兩腳開開，我已經慢慢習慣在這麼多人前面開腳了，之後應該無敵了吧！戴上氧氣罩，還沒回答完護理師的提問，下一秒眼睛睜開，就是看到漢斯坐在右身側，耳邊響著診所電話鈴聲。

中午前，為期不到一個月的初次懷孕之旅，結束。

經過一周在家休養，吃著自己精挑細選的小產外送餐點，想著月子餐又是一項新體驗，既然沒辦法當幸運的產婦，當個幸運的流產婦也行，擦擦偶爾滑落的眼淚，搭配流行的泰國連續劇。再想著烏醫師說明，早期流產，把這個視作一次生理期，可以迅速回歸正常生活、正常備孕。

比我預期的快速回歸職場軌道，繼續準備2021年4月重大專案，初次懷孕恢復期，超快。

姆姆 mumu，掰掰。

後記：忘了什麼時候問漢斯的，我問他，為何初次在不孕診所診間內，毫無反應。

「我是嚇呆了，在聽醫生說話的時候，我的手都在抖，腦袋很空白欸。」漢斯邊說，邊把姆姆唯一的一張超音波豆子照片，收在我送他的香水空外盒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