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me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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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日所相信價值不必接受時代的糟蹋。🌈

我的割席与不割席

我的割席与不割席 3.11

(墙内无法发出,时隔半月后搬来matters)

今天的中文互联网上,正在发生一场前所未见的哨子接龙和无声抗议。

今天也真是让我大开眼界的一天,不仅是对某些无耻删帖人的丑恶嘴脸,更多是对用无数种方式对抗霸权的网友。


我相信不只有我一个人的朋友圈被刷屏,因为有好多我身边以往政治冷感的从不关注时事的朋友都在转发,都在表达。不同版本不同语言不同方式的《发哨子的人》,一经发出,即刻被删,甲骨文版、摩斯密码版、盲文版,都无法幸存。


而这篇被屡次删除又被屡次发出接龙传播的文章,只是以当事人的视角,还原了疫情的发展和经过,用克制的朴实的笔触记述了一个普通医生的故事。


艾芬医生说的一句话我震撼好久:“早知道有今天,我管他批评不批评,老子到处说。”


为什么说真话要付出这么大代价,为什么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要面临这么大的风险,为什么有些人会这么害怕听真相,为什么皇帝的驴耳朵越来越长,却一点点都听不见民众的呐喊?


为了维稳而缝紧医生的嘴巴,为了维稳而肆无忌惮地删帖,这样脆弱的承受不起半点真话和质疑的霸权机器,到底还能维持到什么时候呢?


Matters的2019年度问卷里提到,2019年对很多人来说是“割席”的一年。

对我而言,也可以这么说。虽然割席也一直以来都在发生,也没有结束的时刻。

最明显的和大家都一样,是去年夏天。

在我的朋友圈社交圈里,我几乎没有找到过可以稍微交流这件事的朋友。六月九号的70万人,六月中旬的200万人加上那一位身穿黄色雨衣的生命,被锁在了墙外,不被听见。那时的官方态度是冷处理,身边知道渔村发生了什么的人很少,当时的反抗也大都是以“和理非”的方式进行。当然我们也都看到官方用了何等傲慢的态度去对待和理非,也都看到了自去年八月起疯狂一样的抹红宣传。


坏球记者那一句挑衅的话,点燃了整片公鸡版图上民族主义的火焰。接下来是不停的信息战,来自不同渠道的源源不断的假新闻,掐头去尾的视频影片,一条一条fact check后的澄清信息敌不过10万+的战狼爆文。七八月份的连登讨论区置顶的一条帖子是《Be Water》,不笃灰不割席,勇武派与和理非的有机分工和协调,ta们证明了原来运动可以这样,原来努力会有效果 ,“兄弟爬山,各自努力”。


如果不是亲自看到,我都很难想象一个公民社会应有的样子。

而公民收到的,是吃不完的催泪弹、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在自己身上的警棍,是下楼买菜就面临被逮捕的风险,是没有底线的无处可退的生存空间。


我没有身处前线,仅仅因为我支持抗争者而很多不解谩骂和指责也出现在我的评论和私信里,学校老师也不只是两三次的找我谈话,明里暗里地都叫我注意自己的言论和政治态度。怪过生气过失望过那些不了解真相的人,但后来我想明白,ta们之所以有自己这样那样的立场,原因是很复杂的。出自朴素的爱国情怀,几代人自出生所受的爱国爱党教育,被阉割的历史、信息与新闻渠道,某种程度上,他们也是无辜的受害者。但在威权的支撑下,那些逻辑和行为,显得格外流氓。


我也希望自己能做一点点什么,可以帮助其他的人去了解世界的另一边在发生是什么,或许彼此的仇视和误解可以稍稍消减几分,或许大家可以好好对话。我单纯迷信着这一道理,可是多番尝试后,我发觉自己没有足够的精力和信念去面对,这个过程真的很让人自我怀疑和疲惫,有一种不被身边的环境容纳,被社会遗弃的孤独感。撕裂的伤口越来越大,疤痕反反复复被揭开,见不到愈合的一天。


1月11日大选当天我在凯道,身边群众都在喊:“台湾加油!香港加油!”我跟着喊口号,跟 着挥舞着手臂,跟着选票数字的增加而雀跃激动。当时身后的观众在唱《愿荣光》,我感动到秒哭,可那一刻我只想逃,没有人为我加油,没有人为生活在这片土地的我们加油,我甚至害怕自己的大陆口音会被听出来,会被不欢迎。可是没有,所有人都特别友善。70万出来的时候,大概是快九点,我从最中心大屏幕那个位置往外挤,不认识的路人会和我唠家常:“是不是要回家?”、“今天开心吗?”、“小心一点哦”、“这里有台阶你要小心”,会帮我对前面的人喊“这里有妹妹要出去前面让一下”。


大选前一天在228公园做街头采访的时候我问,为什么你会去投票呢?收到的好几个回答是说:“台湾人当然要救台湾啊!”台湾人当然要救台湾,香港人当然要救香港,可是我要怎么办,我要怎么救我的国,我的城,我爱的人呢?


“他们一定是收了外国人的钱”、“被境外势力洗脑”、“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我要怎么和关心我的同学老师、和不理解香港人台湾人的我的朋友们,解释这一切呢?


我不能也不想满足于在自己的同温层里抱团取暖,同温层这个概念太抽象太模糊了,会骂示威者骂“暴徒废青”的,也是会在我难过在我失意的时候陪着我熬过去的好朋友;在反送中运动里结识的“同道中人”,也会在我转发的女权相关新闻底下发着女拳警告。


我能做的,只是用我自己的是非观和良知去判断世界上发生的这一切,学着独立思考,学着换位共情,在割席前多一分理解ta人,在割席后多一点反思自己。


今天在转发吹哨人的文章后,我发了一句泄愤的气话,大意是说我不想再被歌颂party和government的垃圾信息污染心情。也有年长的朋友对这句话提出了不妥。我并非是想传播些什么激烈或负面的情绪,我自问我自己也并非是“为反而反对”,但这次疫情里,对party什么感恩戴德的话抱歉我真的说不出口。只要想一想无辜的感染患者、被训诫的医生、被封喉的记者作家,还有那些拦截了救援物资的黑十字会,为了政绩而漠视人命的官员,我实在没有办法鼓掌歌颂。

我对极权不抱有任何希望,我也看不到即将坍塌的红色巨人做出了任何悔过和反省,当有人冒死点亮一盏烛光,也会有人马上跳出来将其扑灭。但我依然想选择相信着热爱着还在奋斗着努力着的每一个点亮烛光的人,2月7日晚窗外的哨声,3月互联网上接龙的发哨人,这哨声不会湮灭在黑暗之中,我坚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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