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立秋
王立秋

一个没有原创性的人。 In the world of poverty, signlessness is best, in the story of love, tonguelessness is best. From him who has not tasted the secrets, Speaking by way of translation is best. (Jami, Lawa'ih)

齐泽克的两个问答

斯拉沃热·齐泽克?不可再现,比死更糟。

齐泽克的两个问答



斯拉沃热·齐泽克/文

王立秋/译


译文仅供学术交流,译自SRF Kultur Youtube频道,原访谈片段见括号内链接。


一句话问答(https://www.youtube.com/watch?v=czeXZknOvMc):


瑞士?

我最喜欢的欧洲国家,真的,但你知道为什么,因为这里有序,身为左翼,我恨那种你应该去脏的地方看看,这样你才会有本真的感受……我不想要本真,我想要事情正常运转。


斯拉沃热·齐泽克?

不可再现,比死更糟。


运气?

运气不好。运气是给傻逼的。我相信创造力,我相信创造性的不满,对我来说,运气是种沉默的愚蠢。运气对我来说是妥协的一种表达。我会很害怕自己走运。


战争?

战争可怕,但在当前的情境下,我绝对反对和平主义。因为永远不要忘记,侵略者总想要和平。和平意味着他成功了。


爱?

爱对我来说是一个人的终极限度。你充满激情地爱一个人就意味着你不顾自己的生活,其他的一切都变成了灾难。爱是灾难。


死?

它不存在,而这也就是它的惊人之处。它不可能被纳入我们的宇宙。


政治正确?

你知道谁给了我对政治正确的最好回答吗?一件旧事,几年前我曾在蒙大拿参加一次讨论,那里有几个印第安人。当然,在我这么称呼他们的时候,有人纠正我说不,不,应该说美洲原住民。在场的一个印第安人立马吸引了我的注意。他说不,我们讨厌被称为美洲原住民,因为与自然相对的是文化,如果我们是原生美洲人,那你们是什么,文化美洲人吗?他说,我更喜欢被称为印第安人,因为在这种情况下,至少我的名称能纪念白人的用词,白人的愚蠢——他们来的时候以为这里是印度。政治正确反对这么说是因为它不是真正的激进,它是一种假激进。让我们来玩个游戏扮激进,这样我们就不必做出任何改变了。


哲学?

非常有趣,从专业上说,生活在一个像我们的时代、今天一样非常艰难的时代让我高兴。在这个时代,哲学正变成我们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以关于大流行病的讨论为例。我们应该戴口罩吗?口罩是否限制了我们的自由?它基本上就是一场关于为保持自由可在多大程度上剥夺我们的生活、我们的行为方式的哲学讨论。如果你讨论堕胎,那其实又涉及生命的开端,如此等等。所以我认为,因为传统的智慧正在失效,越来越多的人,甚至普通人也已经有意无意地与哲学问题遭遇。


资本主义?

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社会体系。我们必须超越它,但通往自由的唯一道路是通过资本主义。


卡尔·马克思?

非常有趣的黑格尔的医治者。可虽然他看到了一些黑格尔没有看到的东西,比如说,他对资本给出了一种非常黑格尔的解读,指出资本是一个自我再生产的观念,但我认为,今天,是时候从马克思回到黑格尔了。


实在?

我认为实在……我不是主观唯心主义者,但我认为实在是一种象征功能,不是说我创造了实在,而是说,有一些实在的,不可再现的原因,而我们所体验到的“在那里真实存在”的东西则永远是有限的、建构出来的,是我们的象征宇宙。



问答(https://www.youtube.com/watch?v=-uAc2_-r1nI


你最喜欢吃什么?

三层芝士堡配健怡可乐。我知道我不能吃。因为在我告诉我的糖尿病医生我喜欢吃这个的时候,他说,有些东西你最好别吃,但有些东西你最好想都不要想,三层芝士堡就是这样的东西。


你的乌托邦是什么样子的?

我甚至都不愿意去想乌托邦,因为如果20世纪有什么教训的话,那就是,所有的乌托邦,无论多么地好意,在实现的时候都会变成噩梦,我想这是一个普遍规律。我认为,今天,真正的变革不是什么新的宏大愿景,而是你去做一件很小的事情,然后如果你想把它做成的话,你就得去做更多更多的事,然后突然,你就改变了社会。但我不相信伟大的乌托邦愿景。


你的希望是什么样子的?

这很复杂,我只能给个大概的回答。从本性上说,我是悲观主义者,因为只有这样,你才能希望会有好的事情发生。如果你是乐观主义者,因为事情大多会变糟,你会一直失望,但如果你是悲观主义者,时不时地还是会有好事发生,这样你才会时不时地感到快乐。


你是谁?

我不喜欢,我讨厌深挖自己的真相,因为我认为,如果你往自己的深处看,你会发现都是鬼扯,我们都这样。我认为,本真性不是马龙·白兰度,那种本真的表演、哭泣。本真性是完全地戴上你的面具。


你怎样看待和平主义?

和平主义。你知道,和平主义的问题在于,有时,丢掉和平主义、进行抵抗甚至是武装抵抗是维护和平的唯一方式,这是我们必须接受的矛盾。在这个意义上说,不是说我喜欢战争,战争必定是噩梦,但这里有一个矛盾,通常,和平主义十分有利于侵略者。在乌克兰,俄罗斯人想要什么?老实说,他们在一定程度上真的想要和平,在他们的占领下的和平,等等。1940年,在占领法国的时候,德国在法国想要的是什么?毫无疑问,是和平。在西岸,以色列想要的是什么?是和平,是和平地控制它。所以你知道,对我来说,和平主义包含着某种深刻的虚伪。


你听什么音乐?为什么?

我是保守的老滚迷,对我来说,所有伟大的东西差不多都出现在65年和75年之间,除了战车,他们是特例。我也总在听古典音乐,我绝对是瓦格纳的乐迷,但如果你问我那个经典的问题,即如果你要去一座岛上待到死你会带哪位作曲家的作品,我会选勋伯格的《古勒之歌》。它绝对地独一无二,因为它是一部长达两小时的清唱剧,先是浪漫的故事,然后进入现代性的、吟诵等的奇怪领域。这个从超级瓦格纳的迟到的爱情,向吟诵和现代无调性的过渡,就在同一个乐曲中完成了。这绝对是我最喜欢的作品。


你的哲学的核心?

这个问题有些危险,但我会试着回答。通常,我们有肯定的形而上学。其中,人们会说存在一个最高的实体,神,实在的普遍结构。在这个空间中,最激进的是佛教,它主张初始的空,事物出自于空的动摇,然后又归于尘土等等。我的自发本体论则主张,甚至空,也不是开端,一开始,是某种可怕的灾难,事情出了错,没有开端,事物从一开始就脱轨了。而佛教想回归的那个东西,那个涅槃,那个初始的空,都是事后的幻想。所以,我的哲学是一种极为悲观主义的神学,是,有堕落,但在堕落之前,什么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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