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立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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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没有原创性的人。 In the world of poverty, signlessness is best, in the story of love, tonguelessness is best. From him who has not tasted the secrets, Speaking by way of translation is best. (Jami, Lawa'ih)

基督城恐袭背后:哗众取宠的知识分子们,与言辞的分量

哗众取宠的知识分子们,与言辞的分量



弗雷德里克·德波米/文

王立秋/译

 

 

在新西兰屠杀了至少五十名穆斯林的白人至上主义恐怖分子布伦顿·塔兰特,给他在恐袭后发布的宣言,取了《大替换》的题目。这个题目让人想起法国极右翼作家勒诺·加缪(Renaud Camus)的作品,其观念,也一直为阿兰·芬基尔克劳(AlainFinkielkraut)所吸收。在宣言中,在谈及白人至上的时候,法国的形象赫然耸现。在本文中,弗雷德里克·德波米严厉批评了阿兰·芬基尔克劳在法国的影响,并思考了观念影响政治行动的力量。

 

 

在新西兰残杀了至少五十名穆斯林的澳大利亚极右翼支持者,看起来是提出“大替换”理论的勒诺·加缪的读者。

 

这令人想起另一个插曲。2011年,同为极右翼恐怖分子的布雷维克,也残杀了七十七人:通过在挪威政府总部引爆炸弹杀死八人,在劳动青年夏令营开枪杀死六十九人。布雷维克怒斥他的受害者把他的国家暴露在多文化主义、和伊斯兰面前。在他的宣言中,他引用了阿兰·芬基尔克劳,称后者的论断,即,反种族主义之于二十一世纪,一如“共产主义之于二十世纪:是暴力的一大来源”(引自布雷维克)。但这并没有妨碍阿兰·芬基尔克劳在2012年11月17日的一个广播节目上,大谈作家理查德·米勒发表的,对布雷维克的文学颂词。在节目开始的时候,主持节目的评论家提出的“文学的颂词和真正的颂词有什么不同?”这个问题,并没有阻止他把注意力集中在多文化主义的危险上。而且,听众也没有被告知,芬基尔克劳的著作,对布雷维克的世界观的影响。

 

芬基尔克劳自己也承认,勒诺·加缪,是他主要的灵感来源之一。的确,在《唯一的精确》(2015)中,芬基尔克劳和勒诺·加缪最爱的“大替换”这个表达保持了距离:“我不接受这个表达,因为它不可避免地会带来这样的影响:所有土耳其或阿拉伯裔的人都会因此而变成入侵者。”但后来,2017年10月29日,芬基尔克劳又在RCJ电台上坚称,“勒诺·加缪正确地谴责了全球替换主义”。所以,他的这个“概念”说到底也没什么令人不安的。

 

我试图在《世界报》上指出这点,《世界报》接受了一篇文章,但没有把它发出来。现在,我得知,小说家和散文家多米尼克·艾代(Dominique Edde),在试图在他在该报的专栏中批评芬基尔克劳的时候,也有同样的经历:《世界报》接受了文章,然后不加解释地,拒绝把它发出来。这种情况,很容易让人想起奥德·朗瑟兰(Aude Lancelin)在《自由的世界》中给我们的警示:芬基尔克劳在这个媒体集团的出版物中受到了保护。

 

我写了什么,让他们觉得如此可怕呢?我只是指出,芬基尔克劳这个家伙有这样的习惯,先放毒,然后,在引发争议的时候,说自己遭到了误解。举一个在当时算是一个热门话题的例子:2017年11月20日,他在《费加罗之声》(《费加罗报》的论坛)上坚称,“Balance ton porc”(法国的MeToo)运动的目标之一,是“回避伊斯兰问题”。

 

根据芬基尔克劳,在法国,父权制秩序已经垮了,除了在工人阶级的郊区,在那里,后殖民地移民过来的、信仰伊斯兰的青少年和未成年人展示出暴躁的活力。芬基尔克劳完全无视国家卫生部的一项研究:该研究表明,这样的暴力(即Blance ton porc运动反对的性暴力)的施害者,大多数是由“通过职业功能享有特定权力的男人”,包括很高比例的领导人士。对芬基尔克劳来说,他自己的意见才是真理,而事实上,他也几乎不会去批判流行的意见。

 

在这件事情发生后不久,他陷入了恶名昭著的、种族化的公共辩论。2017年12月10日,在悼念强尼·哈立戴(Johnny Hallyday, 1943-2017,法国著名歌手和演员)的时候,他告诉RCJ电台,“不与法国共利益的人没来是故意的”。这句话马上引起了轩然大波,于是他赶紧解释说,他这是在反讽地使用共和国土著党的乌希亚·布特佳的一句话啦。因为他当然不会同意这样的概念啦。但在《不幸的身份》中,他又以同样痛惜的语气写到,“我们还能说那些人与法国同利益吗”?

 

对这个评论家来说,这样的操作不新鲜了:想想2005年11月18日他在接受以色列报纸《国土报》的访谈时引发的争议就够了。在不愿、或不能从阶级的角度来解读当时爆发的工人阶级反抗的情况下,他大肆谴责“黑人”和“阿拉伯人”,把他们等同于“伊斯兰”并引起了一个小小的丑闻。接着,他又扮作受害者的样子,《世界报》记者对他的访谈的“引用拼贴”把他说得他自己都不认识了。然而,我们只要提一下他在两周前(2005年11月6日)在他负责的那挡RCJ电台及节目上做的评论就足以看穿芬基尔克劳是多么地厚颜无耻了:他实际上说了和他在接受《国土报》访谈时说的同样的东西。

 

长期以来,芬基尔克劳就是这样操作的:断言然后抵赖。不过,要点在于,无论芬基尔克劳些什么,也无论他说什么,他看起来是一点儿也不关心这个事实:知识分子应该谨言慎行,在言论上有所节制。

 

不过,像新西兰发生的暴行那样的事件,提醒我们注意,意识形态与暴力的关联是多么地紧密。像布雷维克一样,澳大利亚的恐怖分子也在一个碰巧也叫《大替换》的文本中,为自己辩护。尽管勒诺·加缪和阿兰·芬基尔克劳不直接为那些被他们的思想养育的人的暴行负责,但不可否认,言辞的确有它的分量。



译自Frédéric Debomy, “AlainFinkielkraut, Renaud Camus and the weight of words”, 原载Mediapart, 译文依据的是David Fernbach的英译本(https://www.versobooks.com/blogs/4278-alain-finkielkraut-renaud-camus-and-the-weight-of-words)。译文仅供学习交流,转载请标明原文信息和出处,请勿作商业用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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