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灝文 Leo LEUNG Ho-man
梁灝文 Leo LEUNG Ho-man

現任屯門區議員 (田景,2020- ) 曾於大專院校和中學任社會學兼職講師及通識科教員 —————— The splinter in your eye is the best magnifying-glass available. —————— #sociology #socialtheory #communityresilience #violin #bouldering

《每一天說一遍人生的她 —— 與認知障礙症患者在社區中的相處》

在這一個遺忘的過程當中,我們認為並沒有需要加添老人的壓力,其實他們知道自己會忘記事情這個情況,只不過,當他們知道,而依然願意和陌生的我們分享,講及他的一切時,我們需要回饋他們的只是少許耐性和時間。同時,面對他們的故事時,亦不妨投入一下,學習了解和肯定他們的過去。

「你好!我第一次入嚟嫁咋。」

老人推開我們辦公室的防風膠膜後跟我們說。「你好呀!咁我哋有無嘢幫到你呀?」同事依舊以洪亮的聲音回應。老人重覆說:「我第一次入嚟嫁咋。」「嗯,你今日係第一次入嚟呀。」他帶著微笑像和小孩子解釋甚麼的對老人說。「不過我以前成日嚟嫁。你知唔知我係邊個呀?」

「你知唔知我係邊個呀?」這個問題基本上就是我們與我每一天對話公式般的開端。其實我們都知道她是誰,甚至於在我們的社區中,很多人都知道她是誰。她就一個人,由於記性非常不佳,故大家鄰里街坊都不時於她在街頭迷迷糊糊時上前幫她一把。而她每天都會到我們辦事處,於是我們每一天都會和她聊天。與其說聊天,我們其實每一日都與她一起回味她的過去 —— 從她小時候的海外成長經歷,家族生意的興衰,後來有關於在傳統家庭下的外嫁經歷,以至她來港建立自己家庭的故事等等 ,我們都耳熟能詳。只不過,無論每天跟她說過甚麼、做過甚麼,始終她無法記得到我們到底是誰也好。我們因此互相知道,卻而不相識。

試過和她合照,然後把相片放進她的錢袋裏;試過打開她的手袋,然後每一個袋口都放一張咭片;試過給她我們我照片,然後貼在她的身螢幕電話上;也試過無論任何一個方法也好,我們暫時並沒有任何一個方法可以有效地讓她記得到我們是誰。

在不斷遺忘我們的過程之中,在她眼中我們從來都是陌生人,而問題在於:她為何對陌生的我們依然每天重新分享一遍她的人生呢?分享期間的笑聲和滔滔不絕的說話當中總是帶著熱情,因為她對於過去的一切甜酸苦辣,總是說得七情上面,最後會嘴角上揚,以一個微笑和一下撲哧的笑聲去總結她的故事。

跟我們說一篇人生彷彿是她每一日的任務,甚至我們會找方法把她帶到我們辦公室要她完成這項任務。因為我們聽過她的社工說:「無論佢喺邊到蕩失路,至少佢都會去到你哋office呀。」於是,聽她說一篇她的人生就成為了我們的習慣了。

生病是苦,但沒有病的人亦不一定是樂。病令她遺忘,不過同時每一天的回顧亦就成了她每天對過去的回味以及對現在的趣味。而我們作為社區中的一分子,儘管她對我們了無印象,且每天聽著她說同一樣的故事也好,面對著她這份熱情的遺忘,在每日的各項挑戰裏,都成為我們一刻鐘的閒暇了。

在社區中恆常為長者街坊進行認知障礙評估,及早篩查出具初期症狀之長者

傳統的社區工作,許多時候都著重團體的聯誼活動或者福利派發。但除此之外,我們亦嘗試主動接觸一些相對弱勢的個體。認知障礙症其實在社區中並不罕見,而初期的症狀,包括記憶力和思考能力的變化,更是很容易會被忽略。每每當症狀加劇而被身邊的人明顯發現時,病情已經難以延緩。

除了醫療上的幫助,在社區工作的層面,我們尋求可以支援得到他們的方法:透過專業團體的協助為長者朋友提供早期的檢測和介入。另一方面透過,我們以日常的相處,為他們建立適當的習慣,尤其獨居的認知障礙症病者,恆常地與他們交流會面,即使內容重覆也好,我們確保得到他們在每日生活中的一些慣性。

與他們的相處之中,或許他們所說的每一件過去的事,都是我們昨日所聽過的事。但在這一個遺忘的過程當中,我們認為並沒有需要加添老人的壓力,其實他們知道自己會忘記事情這個情況,只不過,當他們知道,而依然願意和陌生的我們分享,講及他的一切時,我們需要回饋他們的只是少許耐性和時間。同時,面對他們的故事時,亦不妨投入一下,學習了解和肯定他們的過去。

(如果有任何類型的社區問題、勞工糾紛、法律查詢,或者福利申請等,歡迎與我們聯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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