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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安靜地走進長夜—《流刑》觀後感

《流刑》是石頭公社本年度「肢體解構」系列演出的其中一場,雖然主題是「不由自主的身體」,但不由自主的卻不只是身體。
演出海報 圖源來自「肢體解構」系列facebook專頁

演出名稱「流刑」並不是指中國古代發配邊疆的刑罰,而更傾向形容一種狀態:人雖是如常生活流動,卻無往不在枷鎖之中,束縛是無形的,卻比物理性的身體限制更讓人無力, 也無從反抗。

相信「流刑」的狀態是眾多對所身處環境足夠敏感的澳門人的深刻感受。

在這一年以來,澳門人一直默默見證着鄰埠香港如何一次又一次以行動捍衛他們引以為傲的自由價值和法治精神,卻仍然無可挽回地失去這一切,澳門人對此或會私下討論,但在無聲默站也會被請返警局協助調查的政治氣氛中,可供不同立場理性討論的空間是缺失的,更遑論異見聲音的公開表態。

而《流刑》正是難得一見的表態,是一班本地藝術工作者對澳門人近年言論空間急劇變化的反思和隱晦表達。舞台以最簡單的方式模擬家中日常生活的場景,一枱一椅一電視及掛衣架,前排觀眾尚可以聞到枱上正在冒着熱氣的公仔麵香氣。演出者在起首即向觀眾示範了如何在身體不由自主的情況下艱難地食麵、飲汽水,,嘗試維持日常生活運作。最初只是一隻手不可自控,最後漫延到全身,但突然又回復正常,讓你以為身體不受控的情境只不過是夢一場。

但在整個演出中,夢和現實是沒有明確分界的,觀眾跟隨着主角的意識流動,在夢與現實中交替。現實中的主角起床洗漱更衣,到樓下與「朋友」吃早餐,談論剛才發的夢:夢中,室外陽光普照,幾乎看不見一處陰影,但屋內卻下着無可躲避的雨,持續不斷的綿密將人淹沒,水中的我看着窗外的霓虹燈,等待一線曙光的來臨。曙光會否真的來臨?它到底代表一個值得期待的世界?還是淹在水中的身體和自主意識消亡前最後的迴光返照?

演出中多處都帶有明顯的隱喻:角落播放着演員一舉一動的電視機表示我們正處於無可躲藏的監視環境;背景布幕上投影出世界各地抗爭運動的片段時,主角正忙於在屋內灑掃庭除,那是即使世界紛亂動蕩,仍在小島中偏安一隅的我們營營役役求存的身影;夢中被淹沒的「朋友」看上去像隻溫馴的狗,但其實更像不願意承認的自己;引致死亡的理由可以是極為荒謬的,如在石灘上跣一交掉進海中,死因無可疑。演出者的笑聲愈大,對這個荒謬可笑的世界的無奈也愈深,諸如此類。

在澳門,我們能感受到近年滲入生活各方各面的束縛正在加速收緊:六四展覽不再允許舉辦、異見沒有遊行集會的可能、電話實名制、網絡安全法生效、國安委的設立、秘密警察法案通過,連警察制服也愈來愈似公安。面對這樣的環境,我們該如何自處?

《流刑》給出的答案是:不要安靜地走地長夜。

這首英國詩人狄倫.湯馬斯(Dylan Thomas)創作的詩,是寫給他病重的父親,希望他可以戰勝病魔,戰勝死亡。此詩作為演出主旨被多次運用,並貫徹整個演出:每位觀眾的座位上均放有一張小卡片,卡上印有詩篇的中英文版;在其中一幕,演出者一邊在條條框框中掙扎遊走,一邊堅定倔強地朗讀詩句。而由其編成的歌曲更在演出中多次以背景音樂出現,令當下場景的劇場語言更有感染力,尤其是最後一幕,重現夢中的場景:主角被水浸沒身體(坐進放滿水的箱子中),緩緩望向窗外(背景的白幕漸漸打開),霓虹燈閃爍不止,遠方發出的曙光愈來愈強烈,直射入觀眾眼瞳,除了白光什麼也看不見。但隨即以來的是一片漆黑,「長夜」來臨,演出結束。

雖然明白「長夜」必將降臨,但並不代表我們就只可以無動於衷盲目接受,我們可以做的最小的努力就是清醒地活着,如內地學者陳純所講「以一種自由主義的姿態繼續過生活」,保持着《流刑》藉詩句傳達出的態度:

不要安靜地走進長夜,怒斥,怒斥光明的消逝。
渣像素下的小卡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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