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連載】一家五口《爸爸》-01 幻想

家家有本難唸的經，每個家庭都有屬於自己家的故事，那些關於一個家我們想對別人述說，但卻說不出口的；還有那些沒說出來卻被回憶畫蛇添足的。在這一家裡的每個人都有自己對人、對事件的記憶方式，然而，不論記憶是否真實，那都已經成了一個人的一部分。家的存在是「一群人」？亦或是「一個人」？本篇小說的第一章描述著家庭中的父親角色。父親是爸爸，也是男人和男孩，只是當人把一個角色扮演過頭的時候，就會忘記自己本來想成為什麼樣子，到了那個時候，即便說了再多抱歉，也對不住自己在心裡的缺陷。

*

她問我當初為什麼結婚？

我的回答聽似沒想清楚隨口胡謅，「因為覺得自己太愛玩，所以結個婚看看自己能不能穩定一點，然後專心工作」。

我的眼神刻意沒跟她對上，畢竟事到如今，我心裡還是有些覺得對不起她，只是我也不想刻意去感受這樣的感覺讓自己覺得自己特別糟糕。

「喔！那當初為什麼娶媽媽？」

她這麼一問，我在心底深處挖找自己當初為什麼愛上那女人的感覺，那種感覺已經朦朦朧朧的，但好像還在！只是我也沒刻意去承認，因為我在心裡先找到的是對那女人的愧疚。

「因為覺得妳媽媽當初看起來乖乖的」，我當初的確是想這女人溫柔又嫻熟，肯定會是個好妻子和母親，只是我沒料到也許我不是個好丈夫和父親，那麼沒有丈夫的妻子能好嗎？沒有父親的孩子能好嗎？

我企圖在孩子面前回答的不要太感性，避免孩子們對我有多餘的期待，而我卻無法兌現他們的等待。

我回答應該像個不負責人的人吧！我甚至想更不負責任地忘了那次對話，可是偶爾在我安靜的時候，我會想起來，我會孤單，但是已經不會害怕了！情感上，我已經沒有東西可以再讓我失去的了吧！雖然我一個人的時候偶爾會想：「他們還愛我嗎？」那種感覺和想法讓我害怕和不是那麼喜歡自己，所以我通常很少一個人。

想要身邊有人還不容易，只要錢和不甘寂寞。身邊的朋友很多，多得豬朋狗友和真心的朋友都快沒時間應約，我哪還有時間孤單和陪伴妻子和孩子。我也已經懶得區分朋友和所謂家人的心，反正幾杯黃湯下肚，誰都是一樣的吧！

我已經懶得把誰看清楚，因為沒必要！連自己都快看不清的人還是先閉目養神吧！我在他們看我的世界當一個普通壞的人，就不用再回到自己的世界裡面來反省和解釋。

當初為什麼結婚？

「因為愛上一個人，想要和她到永遠」。

當初為什麼娶媽媽？

「因為相信她就是那個永遠愛的人」。

當心裡真正的答案已經和現實對不上的時候，我還要說出口嗎？

*

男生對於情感沒有「幻想」嗎？也許我們總是在期待某個人變成自己喜歡的樣子，所以才總會如此失敗吧？

「文泰老大！我們這一群朋友之中就屬你最成才！兒子女兒都優秀又孝順，家庭事業都處理的這麼成功。來來來，我敬你一杯！」我舉起酒杯裝瘋賣傻地一口喝乾，這種話聽個一兩年不信，聽個十幾年就分不清楚真假了！

而事實上，家庭、事業我弄得我心力交瘁。我懶得解釋或弄清楚誰說的真心？人生太累、太短、太忙！你們儘管說吧！說些好聽話，這攤酒錢我等等買單，反正真實情況下無法如此，我聽個幾句事與願違的想像也算完成我一庒心事吧！

花錢買夢，多便宜？！

可惜哪裡有賣？哪裡有賣不用努力就能達成的夢？

17歲的時候，我家附近有間鐵皮工廠的老闆出車禍走了。聽說他臨走前竟然把工廠交給了在裡面一個認真、有天份的學徒而不是自己的兒子。

這世界就是這麼似是而非和不公平，三姑六婆開始在巷弄間比較那個「不將才」兒子和「成才」的學徒。

其實不將才的兒子只是不想做工，成才的兒子只是不想務農。

如果我是工廠老闆的兒子大概會有些怨自己的老爸吧？！兒子只是不想做黑手，有必要連工廠都拱手送人嗎？至少工廠也能賣個幾文錢？

還好，我不是工廠老闆的兒子。我爸爸一生務農，也算是靠著種田掙了幾塊地、幾棟房，雖然不算是大富大貴，但至少在那個年代衣食無缺已是萬幸。

不過，種田可不是你們想得這麼簡單，撒撒麥子、潑潑水就能收成。每一次幫忙插秧，我回到家腰桿都快挺不直了！家裡養豬，國中時，我就得扛著一大桶累積了幾天的剩菜飯跋涉到豬寮餵豬！我青春的汗水是和著餿水味長大的，所以我總在想......，長大之後我要脫離這樣的人生。

我在自己爸爸的心中是不傳承家業的務農子弟，我在別人爸爸的眼中是出色的工廠黑手，我是那個繼承一間鐵工廠的學徒，我是那個別人眼中將才的17歲年輕小老闆。

究竟男人對於情感有沒有「幻想」呢？

我想是有的！一位父親期待自己的孩子傳承衣缽，一個男孩期待自己父親的支持和體諒，一個男人期待自己的妻子和孩子......，期待別人變成一個他們自己不喜歡的樣子，當然會失敗！

［ 第二章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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