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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生|文字工作者 用書寫刻畫人生的紋理。 「一個字一個字,平凡老實笨拙地,慢慢爬。」—李維菁

「人類對抗權力的鬥爭,就是記憶與遺忘的鬥爭。」—《笑忘書》米蘭·昆德拉

和多數人一樣,因為《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而認識米蘭·昆德拉,他的文字總在浪漫中帶點對人性、對政治、對現世的嘲諷,絢爛美好又警世。《笑忘書》中的角色雨果不斷地說著:「要寫一本關於政治的愛情書。」米蘭·昆德拉的作品多帶著這樣的基調。

書中透過七則短篇,描寫被俄羅斯侵略底下的捷克人。米蘭·昆德拉筆中的俄羅斯——為全球譜寫偉大賦格的作曲家,對於音符各創新調的現象感到無法容忍。是的,俄羅斯為捷克編寫田園牧歌,打造新國度,人與人之間和諧共處,但每個人都是同一種材料捏造而成,如果不想當這些音符,或意識到這首曲子已偏離共產黨最原始的理想,試圖發出怒吼與之抵抗,命運通常不是粉身碎骨就是進監獄。

捷克的歷史總夾在大國之間,被佔領、被亡國,國家的命運從來都是身不由己。其中兩則短篇都命名為「失去的信件」,表面為愛情故事,卻訴說著捷克人更深層的難處。第一則的主角米瑞克,試圖抹除自己年少時的愛情往事,而第二篇的塔米娜,流亡國外卻努力尋回遺落在布拉格與亡夫的日記。他們痛苦地掙扎在「記憶」與「遺忘」之中,不論是哪種選擇,都近乎淒涼的悲傷。

米瑞克逃避過往的情史,在米蘭·昆德拉的筆下又暴力又淒美:「他渴望能將手臂伸向過往,重拳揮打他的過去。他渴望親手持刀,將他青春的圖像化成碎片。」那段歷史成為人生最黑暗的註腳,即便過去對現在有多大的影響,都必須徹底消失,米蘭·昆德拉便將這段抹去記憶的意象,與掌權者竄改史實的方式結合在一起:「米瑞克改寫歷史的手法跟共產黨如出一徹,跟所有的政黨也毫無二致,跟所有民族,跟全人類,都一樣。人們高聲疾呼,說要打造一個更美好的未來,其實是騙人的。未來不過是一片無足輕重的空白,任誰都不會有興趣,但是,過去卻充滿了活力,直教人動念將它摧毀,或至少重繪它面貌。人們想要主宰未來,其實只是為了能夠改變過去。」

塔米娜為了拿回自己的日記,困難重重,每當有一線生機之時,老天又對她開玩笑。亡夫與日記的意象,我認為是祖國的象徵符號,塔米娜深愛亡夫,對其面貌卻日漸模糊,她練習在腦海裡描繪出亡夫的模樣,還是如蒸氣般流失。可是,當塔米娜與其他男子有肌膚之親時,亡夫的身影又會清楚的出現,就像國家被侵犯時,心中湧現的愛國情操。

然而不論是米瑞克或塔米娜,他們都是被祖國遺棄的人,也是米蘭·昆德拉的化身,他在1975年流亡法國,直至2019年才重獲捷克公民的身份。書中用魔幻寫實的手法,描繪信奉共產黨的人們,手拉手圍著圈跳舞,騰空飛昇為天使,發出悅耳的笑聲。而被黨逐出門外的人,就像魔鬼一樣被驅除天界,只因為他們的信念是「拒絕給神的世界一個合理的意義」,就被硬生生的排除在外。

著作完成於1978年,時至今日,米蘭·昆德拉所書寫的世界,從來不曾消失過。身為臺灣人,同樣糾結在記憶與遺忘之中,任由大國拿著我們當角力籌碼,族群認同仍是我們無法言說的傷痛,同時,香港也正面臨中國粗暴地譜下牧歌。在這樣的歷史洪流中,小國小民還能做什麼?

捷克,在米蘭·昆德拉的刻畫下變成一個不知其名的地方,「人類住在不知名的城市裡,市街要嘛無名,要嘛今非昔比,因為名字是過去的某種延續,沒有過去的人是不會有名字的。」可也正因為他的書寫、他的記憶,這段歷史並未在世界中除去,如《黑幕下的格爾尼卡》所說:「這件作品(格爾尼卡)證明了一支筆遠比數千萬把槍的力量更強大。」當我再次拿起《笑忘書》時,忍不住超譯封面的美術設計,是否暗示在歷史的大浪下,只要有一個人的手還舉著,這場爭鬥仍在進行。

⠀人類對抗權力的鬥爭,就是記憶與遺忘的鬥爭
書籍資訊|
書名:笑忘書
作者:米蘭·昆德拉
譯者:尉遲秀
出版社:皇冠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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