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國輝
譚國輝

藍天白雲黃太陽 http://www.kohwaiyoung.com

梦想爆炸了 01

(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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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中有春天自然会有冬天。只要未雨绸缪,冬天就有东西吃,有暖衣穿。人生的祸福,由你决定。


孩子,是我做童书最大的动力。


出院后,我经常看着那两个天真无邪的孩子,想像他们长大会怎么跟别人形容父亲?


“我父亲是个盲人。”极有可能是这样。


盲,这个字刺痛了我。我不想孩子认为父亲是一个没有用的人,我不想我的一生,剩下这个伤人的字。那我希望他们怎么说呢?大概这样吧:“我父亲是个很聪明很有本事的盲人,他不是文盲。”


我不能再逃避,烂摊子也要面对。我去找债主,婉言请求他们给我时间,让我分期付款。幸好我信誉向来不错,他们愿意体谅,给我机会东山再起。


临走前,我说我打算转型做童书,问他们会不会支持我?大家异口同声说会。


欠债的事总算有了交待,我想出去透口气,再回来重新开始。去哪里好呢?不能去泰国或香港,太贵了。我想重温学院时期无忧无虑的时光。去东海岸吧!


随行的还是阿杨,又约了另一个朋友,外号查理布朗(Charlie Brown,著名漫画花生帮的男主角名字)。那两个星期,我们开一辆小货车,沿着海岸线,从彭亨穿过登嘉楼,进入吉兰丹。沿途听的是马来轻摇滚歌;饿了,就拿出食物烹煮;累了,就睡沙滩或车上。海岸线好美,课本上读过千百次的南中国海的浪,终于在眼前真实地翻滚着。


偶尔我们会接上搭顺风车的路人,有时是拄着拐杖的马来阿伯,有时是挽着菜篮的马来妇女。他们笑眯眯地站在路边,用东海岸专属的腔调问:“Tumpang boleh?(可以搭顺风车吗)”到了,就放下两毛。第一次有人递两毛钱过来时我们还愣住了,因为我们从没想过要收钱,但看来当地人已很有默契,每个人下车时总是熟练地放下两毛——在这条公共交通不发达的公路,他们自己建立了极有效率又富有人情味的交通系统。整条海岸线都是搭顺风的人,我们三不五时就接到一个客。


我很喜欢这些人。他们身上有种未经雕琢的质朴热情,是城里人没有的。


我只是没想过,会遇见东海岸的鬼。


这天,我们途经遮拉丁海边,打算租一间度假屋过夜。阿杨管帐,自然由他来选房间。他是很节省的人,选了最便宜的,一晚只要十五元。我们打算住四天。


小屋距离大路比较远,屋外是一大片湿地和红树林。我们放好行李,洗好澡,煮了饭。一切很正常,我还在屋外小解过一次。


吃过晚饭,天气闷热,我到小屋外乘凉。外面凉风习习,月光幽幽,东海岸真是个悠闲的好地方,想起住院的日子,真是天堂和地狱的差别啊!我忘了现实的痛苦,忘了自己的失败,旅行真是奇妙的疗愈方式!


就在这时,一阵阴风吹来,我打了个冷颤,那一瞬间,隐约觉得有什么飘进了房间。我觉得凉飕飕的,本能地跳起来,跑回房里说:“好像有东西进来了!”一说完,毛毛的感觉自背脊爬满全身……查理是基督徒,立刻念念有词地祈祷起来。


然后,我就看到了。


天花板上,一颗黑黝黝的骷髅头挂在那里,轻飘飘地荡来荡去……我全身毛骨悚然,双膝一软,跪下念啼……


说也奇怪,这么大一颗骷髅头,阿杨和查理却看不见,不过那萧瑟诡异的气氛他们是感受到的,见我如此情景,两人也吓得缩在一角。有好几秒,我和那只鬼头就这样在屋子里对峙着。另两人最先受不了,开始你一言我一语,不住催促我:“你去打开门让它走吧,别让它控制你的思想情绪!”“你得克服恐惧,快去!”


我那时年轻,激不得,再说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我把心一横,硬着头皮,一步一步走向大门,用颤抖的手把门打开……


身后“砰”一声——我鼓起毕生勇气转过头去——却是阿杨跳窗逃生去了。


从门外来的冷风灌到我身上,阴气阵阵,我一时拿不定主意,该跑出去,还是回到屋里……漆黑的夜色中,我们三人同时发现:大门外正中央,有棵大树挡在那里!整个下午我们进出这房子无数次,从来没看过那里有树;下午我到屋外小解时,根本没有这么一棵树的!


我赶紧退回屋内。三人兵荒马乱地收东西撤退,一边不住跟房子和大树道歉:“我们只是来度宿一宵,绝无冒犯之意。”才说完,我闻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举起手一看,一双手全是血!忙问其他人:“我的手是不是很多血?”两人却摇头说没有。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明明腥红色的血沾满我双手……我想找些什么把血抹去,慌乱中摸到一小罐风油,倒在手上,擦得满手都是,也顾不得那阵阵麻辣。


此地不宜久留。三人七手八脚拿着行李,跌跌撞撞来到前台,跟掌柜报告:“屋里有鬼!”岂知,他竟见怪不怪,还笑咪咪地说:“Biasalah tu!(这很平常啊!)”


我们再也不想多待一秒,跳上车就走。但不知怎么,车子开来开去,就是开不到大路上……明明下午来时只有一条路,现在却都是死路,四面八方全是又高又大的树,在夜风下不断靠拢过来,像要把我们吞没进深深的黑暗之中……


我们最后狼狈地逃出大树的包围时,已近虚脱,一心只想花钱住像样的酒店。


总算在大路旁找到一家酒店,阿杨和查理又饿又渴,说要下车找东西吃,顺便登记入住,留我在车上等。


等着等着,我不经意往车窗外一看,眼前的事物竟变得一清二楚,连十多尺外的车牌号码都认得出来!我试着下车东张西望,视力千真万确恢复了!我毫无障碍走到酒店附近的嘛嘛档,找到另外两人。


“你怎么可能自己走到这里呢?”他们的讶异程度也不低于我。听我说完来由,大家搔着头,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最后,查理为今晚接二连三的怪事结案陈词:“那可能是一只好鬼!”


那晚,我带着又纳闷又期待的心情入睡:难道他真是一只能医眼睛的鬼?难道我的眼睛就这样好了?


第二天起床,一切恢复原状。我的视力恢复到两寸。


后来医生说我可能在惊慌恐惧之下,视力忽然恢复。但我至今还想不通,为何那晚视力恢复了足足十几个小时,这事比撞鬼更叫我困惑。查理还建议我,“不如你回去那个度假屋?”那间鬼屋,我是打死也不回去了。


两天之后,旅程结束。我回到失明的现实世界,欠债的现实世界。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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