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这一夜，改变了我的一生。

恢复意识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躺在大马路上。

夜色很暗。眼前一片模糊，我挣扎着起来，在马路上摸索我的眼镜和假牙。我不想别人看到我没戴假牙的样子……血慢慢从擦损的额头渗出来……左手手指的骨頭也爆裂了……我感觉不到痛……我只是想要找回眼镜和假牙。

思绪有点混乱……我们一群人刚刚是骑着摩托车去SS2……对了，我快过生日了，我们想约女孩子到我的生日会……我们骑了六辆摩托车，回程时说好各自回家……阿东载我……阿东是我广告公司同事……

此刻，阿东躺在路上，一动也不动。

我想起来了—— 我们的摩托车被撞了！在靠近14区的十字路口(即现在的阿马广场Amcorp Mall 交通灯路口) 。我们是绿灯的，阿东踩油门往前直走，一辆闯红灯的马赛地撞向我们，我听见阿东喊：“要撞车了！”但我们已来不及跳车。我听见“砰”一声巨响，阿东整个人飞了起来……

我撞向车子，左眼重重地撞在车门上，又因反弹力翻了几个跟斗，摔在天桥的栏杆旁。危急之中，我本能地用手撑住地面，左手使力过度，手指骨头因此爆裂了。

有路人过来了。我好想回家。过几天就是我生日，我还没开生日会呢。我想起前晚我做的一个梦。梦里有六个黄衣小矮人，每个三尺高，头上缠着黄头巾，每人抬着一副棺木，在一个三岔路口，他们要把我拉进棺木里，我不肯，拼命踢拼命挣扎……

我想回家，但他们说我流了很多血。有人把我载到马大医院。妈妈接到警察电话赶来了，在一旁哭个不停。他们把我推进去急救。医生这里敲敲，那里看看，说只是皮外伤。我想起阿东，赶紧问医生：“跟我一起进来的朋友呢？”

“在隔壁。”语音刚落，隔壁门推开，护士推着一个全身覆盖着白布的人出来。阿东死了？我禁不住失声痛哭。

哭了好一阵，才搞清楚那个人不是阿东！是自己摆了大乌龙。庆幸我们俩的伤势都没有大碍，五天后便高高兴兴地出院了。梦里的黄衣人没有得逞，我以为我逃过一劫了。

两个星期后，左眼却出现异状，先是眼前看到的景象不停闪烁，有一日竟发现自己的眼球内正在流血。我回到医院。医生说，是视网膜脱落。那年，我的左眼废了。

这个生命的劫难，我没有逃过。那是1980年，我二十五岁。三十六岁那年，双眼最后的光线也熄灭，我完全失明，走进暗无天日的隧道。

但是，阿东没有死，我也没有。

我活了下来，开始这一趟在隧道里寻找光的旅程。